&esp;&esp;她吃力地仰着脖子,呼吸急促,像在凝视着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沉迷、渴望、矛盾。
&esp;&esp;可是她的眼底又写尽了失去。
&esp;&esp;-
&esp;&esp;监视器前已是一片偷偷吸鼻子的声音。
&esp;&esp;连副导演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esp;&esp;“怎么能演得这么好。”
&esp;&esp;“真的好厉害。”
&esp;&esp;“根本没在演吧?简直一点表演痕迹都看不出。”导演组有人喃喃道。
&esp;&esp;黎羚一直趴在原地,仰头望着地板。肢体动作接近于无,面部表情也非常节制,甚至于连眼珠都一眨不眨。
&esp;&esp;可是她演得这么动情、真挚,让人忘记这里是片场,一切都是假的。
&esp;&esp;副导演却说:“什么叫没演?她浑身都在演!”
&esp;&esp;“啊?”
&esp;&esp;对方引他看另一个机位:一组全身的镜头,再切到局部的特写。
&esp;&esp;女演员看似毫不费力,其实浑身都绷紧了,每一寸肌肉都在随着音乐的节拍而发出轻微的痉挛。
&esp;&esp;她的肌肉记忆与残缺的意志力,产生强烈的阻抗。她演出了那种小心翼翼的痛楚:想跳,可是不能,也不敢跳。
&esp;&esp;工作人员露出骇然的表情:“不是才上过几天的舞蹈课而已?怎么能把身体控制到这种程度?”
&esp;&esp;“你看她的腿。”副导演又说。
&esp;&esp;刚刚被截肢的人,总是以为自己的腿还在,黎羚趴在地上的时候,身体会无意识地往一边歪倒,直到即将失去平衡,才勉强地回正。
&esp;&esp;她常常不自觉地想要碰那条失去的腿,但手一触到空荡荡的裤管,眼神立刻黯了下去。
&esp;&esp;“所以,到底哪些是演的,哪些是真的?”监视器前的人突然陷入了困惑,“我还以为她是入戏太深、真情流露,原来一切都是计算好的吗?”
&esp;&esp;“谁能说她没动感情?”副导演道,“真正的好演员,从来都是两者皆有。”
&esp;&esp;只是,谁都不会想到,短短的时间里,黎羚能做到这一步。
&esp;&esp;回想起她来试镜的那一天,那么紧张、连台词都说得很磕磕巴巴。又像是很漫不经心,导演教她一整晚,她的回敬是把他按到灯下。
&esp;&esp;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出闹剧。
&esp;&esp;然而电影拍到现在,无论是谁来演,似乎都不可能比黎羚做得更好了。
&esp;&esp;剧本统筹突然说:“或许,不是她像阿玲,而是阿玲在变成她。”
&esp;&esp;这场戏的主角,原本还是周竟。
&esp;&esp;他帮阿玲过生日,投其所好,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打动她。
&esp;&esp;这何尝不是一种精妙的计算、冷酷的伤害。他再一次让阿玲看清,她已经没有腿了,她不可能再站到舞台上,她只有他。
&esp;&esp;他们会接吻。
&esp;&esp;周竟会将阿玲压到地板上,掠夺她的气息,而她呆呆地睁大了双眼,仰望着地板上的光影,不再挣扎——与这场戏的开头恰好形成呼应,对仗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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