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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看着碎了半盒的豆腐,吐出半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
“算了,你先去把砂锅都拿出来,数数一共有几个。另外高汤也成了,撤了火用纱布过滤五次。”
陈盛脸涨红,讪讪地放下豆腐,垂着脑袋,羞愧地应了一句“是”,转身去炉灶旁边的柜子里将所有砂锅都拿下来,又去撤火。
苏妙看着碎了的半盒子豆腐,无奈地一抚额,好好的一块豆腐全都碎成两半,而大赛规定不可以浪费食材,即使做坏了也不能丢弃,要想方设法圆回来,如果圆不回来,自然是要扣分的。
她拿起刀匣里的刀子,歪着脖子将断成两半的豆腐看了一会儿,用刀尖小心翼翼地雕刻出花式形状,而后将比原来的豆腐块小了一圈的花样豆腐拿在手里,同样用筷子在豆腐中心掐进肉馅。
正在收拾高汤的陈盛看着她眨眼间就处理好了他遗留下的“难题”,吃了一惊。
回味看了看赛台的背景板前摆着的巨大沙漏,皱了皱眉:“对方的丸子已经上锅蒸上了,你这边还没过油,时间要抓紧了。”
苏妙皱了皱眉,轻声回答:“知道了。”
回味看着她,觉得她也变得有点焦躁。
酿豆腐的做法并不算复杂,但架不住今天要准备的菜肴数量太多,而他们一共才三个人,更别说掐肉馅只有他和苏妙能排上用场。虽然他们这些开酒楼的都是一个人顶十个用,但做这么多,豆腐还是有破损的,处置时总需要绞尽脑汁,说实话他们都有些吃力,苏妙或许正后悔选择了这个不该选择的菜肴。
他闭了嘴,走到一旁继续酿豆腐。
就在这时,只听“啪嚓”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虽然在压抑却还是传入其他人耳中的痛呼声,众人大惊失色。赛台下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惊吓站了起来。
苏妙望过去,原来是煮汤的汤锅一边的提耳突然断裂,陈盛当时正在滤汤,汤锅正高高的举着时突然一侧的提耳掉下来。锅子忽然失去平衡,导致一整锅滚烫的高汤全部倒在陈盛的胳膊上!
陈盛心里一急本能地伸出手去挽救,烫伤的面积自然变得更大,一整条前臂都被滚热的汤浇上,肉眼可见的。从冒着烟雾变得赤红的手腕处瞬间胀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发白。这高汤已经煮了小半天,温度自然骇人,除了滚烫的油脂味道,几乎还能闻到一股皮肉的半熟味。
地上连油带水一片狼藉,碎片满地,陈盛身上脚上全是汤渍,左手握着右胳膊,表情痛苦,不停地吸凉气。整条前臂的袖子湿透了,布料油乎乎湿黏黏地包裹着手臂,密不透缝。
“娘的,这又是咋啦!”赵河惊呼着爆了一句粗口,上前一步,蹲下来撕开他湿透了的袖子,让淤积在布料下的热气散开,苏妙将一瓢冷水泼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现场一片哗然,连佟染那一边也被惊动了,频频探头观望。
姜大人上前。查看了一下陈盛的伤情,严肃地对苏妙说:
“苏姑娘,这个伙计烫伤太重,怕是不能继续参赛了。下面有专治刀伤烫伤的大夫,还是让他快下去看看大夫吧。”
苏妙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虽然熬了小半天最重要的高汤撒了,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又要面临人手不够的问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才要说话。陈盛已经站起来,强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对她说:
“厨长,我没事,一点烫伤而已,上次副厨长不也是烫伤了么,比我烫的更重哩,我不要紧,能继续比赛。”
“我伤的是背,你伤的是手,再说,你可比我烫的严重。”回味平板地道。
陈盛被拆穿,看了他一眼,没反驳他,忙望向苏妙,继续恳求道:
“厨长,我真没事,不过是几个水泡,咱靠做菜吃饭的哪个没烫过,真不打紧。”
“我也是靠做菜吃饭的,打不打紧我会不知道?下去看大夫吧,伤成这样怕是不能再上场了,你敷了药直接回去好好歇着吧。”苏妙语气平静地说。
“厨长!”
“回去!厨王赛我可以不在乎,但苏记不能少一个善用刀的,我的苏记品鲜楼还想长长久久地开下去!”苏妙看着他,严厉地道。
“我……”陈盛还想再说,在她命令的眼神里不得不噤声,应了一句“是”,握着受伤的胳膊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了。
姜大人已经安排伙计过来陪伴带路,又有一个伙计过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赛台下,苏娴皱了皱眉,吩咐了句:
“文书,你过去看看。”
文书愣了愣,应了一句“是”,起身离了看台,向陈盛走去。
梳洗完毕正经过赛台的苏烟目睹了全过程,在陈盛下台的同时,一溜小跑跑上来,心急地道:
“二姐,我来帮忙!”
“没有你能帮得上的,下去。”苏妙淡而严肃地命令。
“二姐!”苏烟皱着眉毛,扭股糖似的不愿意。
“下去!”苏妙强硬地命令。
苏烟满脸不高兴,回味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听话,别给你二姐添乱!”
苏烟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很明显是把火气转移到了他身上,转身,一溜烟跑了。
“姜大人,”苏妙回过头,手中握着断裂的半个提耳,绷着一张脸说,“所有用具都是你们大赛提供的,即使再用力汤锅的耳朵也不可能自己断掉,是人为还是你们提供的锅子产品质量不过关,伤了我的人,至少该给我一个说法,对吧?”她说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
这姑娘平常笑眯眯的,板起脸来还真有点吓人,姜大人讪讪一笑,道:
“这是自然的,姑娘放心。”
苏妙点点头。转身,向背景板前的大沙漏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还剩下许多没有酿肉的豆腐,凝声问回味:
“剩下的你来没问题吧?”
回味点了点头:“没问题。”
苏妙点点头。走到汤锅炉子前的同时,肃声吩咐道:“赵大叔,和我一起熬高汤!”
“是,厨长。”虽然觉得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熬煮口味精湛的高汤,但赵河还是没有异议地应了。来到她面前。
苏妙让他将食材桌上剩下的鸡鸭鱼肉全部拿过来,反正这些是不限量的。她将所有鸡鸭鱼肉全部拆骨去皮,将骨架按照她的方式拆了骨分了肉,并将数种肉类分别配成组合形式投入汤锅里,用冷水慢慢加热。
接着将肥肉洗净切成薄片,和葱姜一齐翻炒片刻冲入烧开的山泉水,等大火烧煮出了翻滚的水花,倒入料酒,加盖焖煮一刻钟之后,捞去肉片和佐料。稍微沉淀之后,尽数倒入先前已经煮沸了的肉汤中。
接下来再倒入乳白色的辅汤,辅汤是由荷包蛋制作的,热锅凉油煎成荷包蛋,待荷包蛋煎得嫩嫩的,换小火等油温降低,倒入烧开的井水,放入香菇大火烧开几分钟,汤汁就变成了乳白色,滗去辅料之后。将奶白色的汤汁倒入汤锅。
随着汤被加热,开始有浮沫涌现出来,苏妙拿起勺子,开始耐心地撇浮沫。待所有浮沫全部撇干净了。加入圆葱、胡萝卜、大蒜、桂叶、香芹、丁香、百里香,换成小火,把锅盖半开,留一个约两厘米左右的缝隙,让蒸汽可以发散出去,不至于形成冷凝水。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妙让赵河看锅,自己去帮回味酿豆腐
待所有豆腐都填了肉馅之后,用中火烧热炒镬,把酿豆腐一个个放在炒镬上煎成金黄色,取出之后放进砂煲里,此时熬煮的高汤已经开始散发出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鲜美滋味,赵河将煮好的高汤用纱布过滤,接着倒入砂煲,调匀香料 ,撒入少量的丹曲,选小火炖煮。
直到豆腐熟透了,撤了火,在上面洒上葱花、芫荽和鱼末,加盖用余温焖上片刻,盛在盘子里,勾一层薄薄的料汁。
这时间掐的极准,两组选手几乎是同时完成的,在佟染制作完成的菜肴端上去之后,苏妙这边也完成了最后一个摆盘,伙计排着队上台来,将苏妙的五十盘豆腐端了下去。
在将大部分菜肴分给贵宾座和前排观众们的同时,十六盘豆腐被依次送上评审桌。
豆腐第一场,清江酿豆腐vs雪里藏珠!
酿豆腐,“酿”在这里是一个动词,是“植入肉馅”的意思,这道菜的意思则是“有肉馅的豆腐”。
酿豆腐的来源一说是根据中原人的饺子发明来的,因为中原人都喜欢吃饺子,偏偏有一群人因为要躲避战祸逃到了麦子产量极少的贫瘠之地,为了缓解思乡之情,那些人就发明了用豆腐代替面粉,将肉馅塞进豆腐里,就好像面粉裹着肉馅一样,因为其味道鲜美,就成了一道名菜。
尽管是有这样的来历,但在不明此段历史的岳梁国人眼中,这却是一道乡土味极浓的菜肴,虽然酿豆腐的手工艺很复杂,苏妙也在摆盘上下了很大的工夫,但豆腐加肉馅,可不就是农家最常见的吃法么,尤其是岳梁国本身就有一道几乎每家都会做的家常菜,两块豆腐夹着搅拌好的肉馅上屉蒸,就外观来说,跟这道菜也差不多。
许多人对此感到失望,因为和佟染的阳春白雪相比,苏妙一下子就成了下里巴人。
佟染做的糯米豆腐丸子外形极漂亮,香糯的糯米均匀地包裹在弹性十足的肉丸之上,泛着浅淡的荷叶香气,玲珑剔透,珠圆玉润,这道菜还被他取了一个特蠢的名字——雪里藏珠。
“还雪里藏珠嘞, 不就是个糯米豆腐丸子嘛!”苏妙不屑地撇了撇嘴,“想在名字上取胜根本就是不务正业,我要是认真跟他拼名字,我取的名字绝对比他更有存在感!”
“什么?就‘清江酿豆腐’?”回味凉凉地问。
“才不是!比这个更有存在感,苏妙酿豆腐!”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呵。”回味在一阵哭笑不得之后,还真笑出声来。
精致得相当有格调,跟制作者一样很会卖弄风情的糯米豆腐丸子一端上桌就大受欢迎,人都是向往高格调的,在乡土气息十足的清江酿豆腐和秀气又精巧的雪里藏珠面前,几乎所有人都选择先向雪里藏珠伸筷子。
糯米豆腐丸子,将豆腐能够吸收油脂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细腻软嫩的豆腐在和上好的五花肉馅搅拌过后,豆腥味被完全抹消掉,取而代之的是肉馅的醇香。而五花肉中的油脂因为被豆腐吸收走,只保留了原本的肉汁精华,被粘糯的糯米一包裹,油脂的浓香、豆腐的淡香、糯米的清香,三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平顺而融洽。
和谐地糅合在一起,又被蒸制时的热度升华到了一个极致,咬上一口,糯米黏黏的,软香可口,豆腐虽然已经和肉馅混合在一起,但存在感依旧强烈,消去了腥涩不易入味等不好的特质,只保留了本身的软滑细腻。
同时嫩嫩的豆腐里还含着一抹诱人味蕾的淡淡醇香,这香味淡而醇,芬芳馥郁,动人心弦。肉馅肥而不腻,鲜香多汁,肉丸的表面还清浅地存在着一抹荷叶的清香气息,由这样的组合带来的味觉上的体验竟然完美至极。
朱西施吃过一颗之后,俏丽的脸泛红,含羞带臊地望向佟染,用娇滴滴的声音高声赞了一句:
“佟公子,奴家的豆腐由你来做真是太好了,奴家做出来的豆腐能被公子烹调得如此美味,奴家好欢喜!”
佟染报以一笑。
赛台上回味无语地叹了口气,他最受不了这种蠢笨的花痴女。
“你这个笨蛋。”苏妙忽然说。
“啊?”她是在说他?
“你的脸蛋明明比佟染好看,为什么他却比你更能出风头?”苏妙看着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你这女人太过分了,为了赢比赛,竟然逼迫自己相公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你提出这种要求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回味火了,黑着一张脸说。
苏妙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了句:“词语真匮乏!”头一扭。
还不是被你气的!
回味的脸更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