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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敏和林嫣只听到庞梦楠嘲笑魏心妍的话,却没听到魏心妍嘲弄庞梦楠的话,只是隐约觉得魏心妍对庞梦楠说了句什么,庞梦楠便变了脸色。不过下一刻庞梦楠就镇定下来,她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不再理会魏心妍,对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道:
“你们三少爷还没出来,怎么着,是我请不动他?”
小丫头不知道该回什么,畏畏缩缩地垂着头。
“还不再去请。”庞梦楠也没再为难她,淡淡地说。
小丫头应了一声,慌忙掉头往门外走,才走到门口,一抹天蓝色的身影已经踏过门槛,回味赫然出现在茶厅中,颀长的身躯遮住了门口的阳光,为室内投射下一片阴影。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高挑的苏妙,细布衣裙,金包银钗子,发辫秀美朴素,市井平民的出身显露无疑。
苏妙觉得这样更能真实地展现出自己,虽然她并不讨厌华丽的衣饰,可也要分场合,被人说成“麻雀强装凤凰”就没意思了,她并不想为了这种场合刻意打扮自己。
坐在首座上的魏心妍在回味踏进来的一刻皱了皱眉,像是看见了生平最厌恶的物件儿,厌憎无比,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庞梦楠与她的反应截然相反,她饶有兴致地盯着回味和苏妙相携的手,笑起来,又将苏妙上下打量了一番,微讶,啧啧惊奇道:
“好高挑的姑娘,这个头儿在南边属难得的了!”
回味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对苏妙轻声说:
“这是楠侧妃。”
“要我说几次,叫我‘楠夫人’,不然阿味你叫我‘二娘’也可以哟!”庞梦楠冲回味眨眨眼睛,笑眯眯地说。
回味没搭理她。
苏妙客客气气地对庞梦楠施了一礼,算是打招呼。
庞梦楠见回味不搭理她,无趣地撇撇嘴,又一次饶有兴致地将苏妙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冲她招招手。
苏妙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上前。
“过来给我瞧瞧!”庞梦楠见她不肯过来,开口说。
苏妙便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庞梦楠拉住她的手,将她的小手翻来覆去看个遍,又从自己的腕子上褪下一副金镶玉芙蓉手镯套在苏妙的手腕上,笑微微地说:
“能被阿味瞧上,想必是个妙人儿。我一个侧妃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送你当见面礼,别嫌简薄。”
苏妙盯着自己腕子上那对价值连城的手镯,为她华而不实的谦逊狠狠一抽眼角,规规矩矩地向楠夫人道了谢。
楠夫人笑眯眯的,仍拉着苏妙的手,转过头对魏心妍笑意盎然地说:
“姐姐,身为嫡母,不给未来的儿媳妇一点见面礼么?”
魏心妍的脸色越发沉冷,她正眼不看回味。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倨傲地道:
“你说的是跟着这个杂种进来的一心妄想攀龙附凤的野丫头?”
回味的脸一沉。
“母妃!”梁敏是不赞同母亲总是用言语羞辱回味的,不说是不是一家人的问题,总是这样傲慢对母亲自身也没有任何好处。
苏妙皱了皱眉,背后怎么议论别人管不着,可是当面说就过分了,不是说她,而是说回味,魏心妍对回味的厌恶和憎恨不是不可以理解,可是像这样过分的话在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也太不给人脸面了,这根本就是没把人放在眼里以为可以肆意羞辱。
“瑞王妃,说话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做人别太绝了。”苏妙凝了表情,沉着嗓音说。
话音未落,室内的空气出现了诡谲的停滞,梁敏、回味皆用诧异的眼神望着她,林嫣更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庞梦楠这会儿却眉一挑。饶有兴致地将苏妙打量了一遍,紧接着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魏心妍面寒如冰,阴森森地盯着苏妙看了一会儿,忽然,鲜红的唇勾起一抹刺人骨髓的弧度,她冷冷地笑道:
“好一个没脑筋的丫头,胆子倒大,这副毫无用处的伶牙利嘴剥下来挂在凌水宫再好不过了!”
林嫣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苏妙:“……”她直勾勾地盯着魏心妍看了一会儿,不卑不亢,威武不屈,那一脸的凝肃庄严让旁观者无不为之肃然起敬,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会和瑞王妃对抗到底誓要挽回尊严时,却见一直目不转睛地与魏心妍对峙的苏妙突然倒退了半步,一本正经地对回味说了句:“我搞不定,还是你来吧!”说着,淡定自若地退到回味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脸平常,半点不为自己的临阵脱逃感觉羞耻。
刚刚还觉得满心感动的回味此时用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表情望着她,眉角狠狠地抽了抽。
刚刚旁观了那样的气势心里不由得多了点感慨“阿味选择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梁敏此时同样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有一种特坑的感觉。
林嫣:“……”这样也行吗?
庞梦楠哈哈大笑,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她已经好多年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大戏了,这丫头不去演滑稽戏真是屈才了!
魏心妍的脸色铁青,极难看,别人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无力感,她现在的心理和这样的感觉很相似又不相似,她有种自己已经酝酿好的威严撞进棉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恼火感,她现在有种想手撕了这个小蹄子的冲动,这个贱人比起林嫣那个狐媚子更让人憎怒。
就在这时,绿澜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屈了屈膝,垂着头,轻声说:
“王妃、侧妃、世子爷、三少爷,王爷来了,就快到正门口了!”
众人微怔,唯有回味表情如常,梁敏看了他一眼,他从来不会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在出现这样避无可避的冲突时他总是会把梁锦拉进来。梁敏这个时候也不会去计较父王对回味来说是随叫随到,父王这个时候来得正好,再晚一点母妃还不一定会怎样对待嫣儿,因此在听到绿澜说父王就快到正门口时。他拉起林嫣的手借口出去迎接迅速离开茶厅离开母亲。
他的那点心思魏心妍再清楚不过,越发觉得恼火,眼眸微沉,她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对外她还是瑞王妃。她还是要出去迎接那个她看了就觉得烦躁看了就会因为他的不中用觉得恼火的丈夫,因为当年瞎了眼,她得更费心的谋划,她的起步线一下子倒退了三十年,这就是她为自己当年瞎了眼付出的代价。
她火冒三丈地出去了。
庞梦楠依旧懒洋洋地歪在扶手椅上,对于梁锦到来这件事她似乎兴趣缺缺,顿了顿,她漫不经心地问绿澜:
“王爷一个人来的?”
绿澜一愣,如实回答道:“听大门上的小厮说,似乎回香夫人也到了。”
捧着茶碗的手微顿。庞梦楠低垂的睫羽下一双墨眸微闪,顿了顿,她放下茶杯站起身,顺手抹了抹云鬓,径直出了茶厅。
绿澜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楠侧妃在听到回香夫人到了之后会主动出去迎接,她知道之前有王爷一个人驾临的时候楠侧妃是从来不会主动出去迎接的。心中疑惑,她低着脑袋跟着一群主子出了茶厅,径直向雪乙庄的大门口去,回香夫人来了。她要在回香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飞驰而来,在雪乙庄的大门前戛然而止,扬起蹄子高高地畅快地嘶鸣一声,马上的人鲜衣怒马。气宇轩昂,一身赤红的衣袍炫如闪电,令人耀眼生花。当他出现时,大门口所有下人全部跪下来,垂着脑袋,无声地恭敬地请了安。
一辆玄黑色的敞阔马车跟着他的马不紧不慢地停在大门外的甬道上。这马车看起来不紧不慢,可是单独骑马那速度是何等快,这么大的一辆马车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跟上一匹日行千里的骏马并且前脚后脚地停下,但凡敏锐一点的人都能觉察到此辆马车的不同寻常。
马车在大门口缓缓停稳,车夫下了脚凳,先下马的梁锦回过身,几步上前将车里的人扶下来。那人黑衣黑裙玄色面纱,风吹来掀起面纱的一角,露出苍白的皮肤和鲜红的嘴唇,配上她清癯的身材,给人一种不正常的孱弱感觉,孱弱中还带着因为柔弱的外在反差出来的一抹内敛的妖冶。
魏心妍在出门时恰巧看见梁锦扶着回香下车,一双棱角锋锐的眸子阴冷下来,这画面落入她的眼底极是刺目,就算梁锦再优柔寡断,就算魏心妍再看不上梁锦,梁锦也是她的丈夫,是她丈夫的男人竟然眷恋着其他女人,这是她的骄傲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她可以不要,她可以不喜,但她无法接受对方眷恋的人不是她,这一个她永远都无法得到的物件儿,因为无法得到,所以更加厌恶,早晚有一天,她会将这个物件儿彻底毁掉!
回香下了马车,对着魏心妍投来冷漠的一瞥,那高冷淡漠落入魏心妍的眼底,好像在鄙视她似的,让魏心妍的心里升起一股火,她怒不可遏。
顿了顿,她敛了全部表情,迎上前一步,摆出一脸贤良淑德的姿态,恭恭敬敬地屈了屈膝,含笑轻道:
“妾身给王爷请安。”
梁锦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冰冷着一双眼神,凝眸看着她,这个女人就喜欢当众摆出一副贤惠温婉的举止来恶心他,明明不是那样的女人,却要装成那样,这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一种爱好,只要看到他烦躁她就暗爽不已,这简直病态。梁锦对她是忍无可忍,但是不得不忍,在双方只差正式撕破脸的时刻,一点小波澜都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双方都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也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迎接之后的天崩地裂,所以就这样的僵着,是双方必须要忍耐的。
“你来雪乙庄做什么?”梁锦努力去掩饰眼底的不耐烦,他尽量在梁敏面前不对他的生母表现出太厌烦,他不希望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对梁敏造成太多的心理负担。
“妾身听说阿敏媳妇住在雪乙庄里,妾身想着她也该闹够了,再不回去还不知道外人要怎样议论我们瑞王府,之前王爷也责怪过妾身,所以今儿妾身过来给儿媳妇赔个礼,接儿媳妇回府。”
这帽子扣得可大了,做婆婆的给儿媳妇赔礼,这在“孝道大过天”的年代是相当惊世骇俗的,这话若是传出去别说林嫣儿媳妇不用做了,恐怕连做人都不能了,唾沫星子一定会淹死她。
林嫣心里觉得委屈,偏又不能开口反驳魏心妍,把头压得低低的,立在梁敏身旁,通红了眼眶。
“母妃!”梁敏又是窝火又是焦虑,他受不了母亲处处针对妻子,可是他又不能对自己母亲出言不逊。
魏心妍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梁锦在他们母子身上扫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魏心妍身上,淡淡地道:
“阿敏和阿敏媳妇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就算你是他娘,他们夫妻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了。阿敏已经和我说了,他要和嫣儿搬出王府居住,我已经答应了,找个时间就让他们搬出去吧,你不要阻拦。”
一语戳中魏心妍最无法容忍的部分,她的脸刷地变了色,先前的温婉变成了凌厉,看着梁锦的眼神不再是贤良淑德的妻子,她戾气毕露,锐声道:
“搬出去?做梦!他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我为何不能插手?倒是王爷你,时至今日,你还想在阿敏面前摆出一副父亲的嘴脸吗?你也配!”
“我是不配。”梁锦并不否认,他语气平淡地对她说,“你也不配,既然都不配,就别装成高高在上的父母亲盛气凌人地去教训儿子,如果你还念在他是你生下的份上,别再干涉他,放手吧。”
就是这样道貌岸然的表情最让人恼火,明明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同,明明他比她还要卑劣,他却是得人心的,甚至在她身边长大的儿子都舍了她这个母亲去亲近了将他抛弃的父亲,她勃然大怒:
“不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