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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去了,苏老太和胡氏还在因为长公主强逼苏婵去做妾的事发愁。虽然苏婵明确表示不会去,苏妙也安慰她们只要苏婵不想去,就不会去,可她二人还是十分担心。毕竟对方是皇家,真发起怒来,她们这些平民就算十条命都不够抵的。
胡氏更加担心的是苏妙的处境,她已经彻底明白了回味的身份,可是明白了之后更加焦虑,虽说是私生子,可他父亲是认的,之所以没入族谱是因为母亲的反对,这样就和名正言顺的孩子没有两样了。这样的孩子要和自己的女儿成亲,虽说苏妙信誓旦旦地表示成亲之后他们会回丰州去,胡氏却不像她那样乐观,出嫁从夫,苏妙会不会因为身份低微在婚后被婆家嫌弃,还有苏婵弄出来的这一段,会不会成为把柄,让苏妙在嫁过去之后抬不起头来……
如果她知道还有一个不省心的苏娴,她一定会气昏过去,好在她现在还不知道。
苏老太则担心嫁妆问题,苏妙说了只是走个仪式,婚礼在回香楼办,用不着嫁妆,可姑娘家成亲哪能没有嫁妆。可她们家的确没有什么嫁妆,本来应该传给后代的苏老太和胡氏的嫁妆在家中最艰难的时期就全部变卖了,虽然离开丰州前她们带了不少银子打算来梁都筹备,可梁都的物价让她们震惊了许久。还有男方出身皇家,这要怎么准备嫁妆才不会被对方小瞧?
好像不管准备多少都会被小瞧,努力筹备过度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嘲笑,笑她们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的家底在皇家面前硬充有钱人。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嘲笑,苏老太和胡氏绝对不能忍,她们虽然是庶民,可这两个人脾气出奇的火爆,很在意骨气,就算当年苏娴卖给孙家当童养媳,被休的时候胡氏还过去大闹了一场,硬逼着孙家把休书改成了和离书,虽然她们不会说出来,自己家里闹起来也不含糊,可是外人要是敢瞧不起她们家的姑娘,她们真的会发火。
因为苏妙嫁妆的事,苏老太和胡氏破天荒地商量了一宿,可惜没有结论,于是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开始做绣品,陪嫁不知道该陪什么,先做婚礼要用的绣品吧。
苏妙一大早和回味出门了,苏娴吃了早饭就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苏老太和胡氏坐在房间里绣新婚要用的鸳鸯被面,一个小丫头跑进来说:
“老太太,夫人,长公主殿下来了,说要见老太太和夫人,正等在灵犀堂里。”
苏老太和胡氏闻言,心中一惊。
“长公主”这三个字让她们很心烦,她们并不想跟那个奇怪的长公主打交道,尤其是在知道她正在对苏婵打着奇怪的主意之后。她们想不出她除了苏婵的事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要见她们,如果她真的对她们提起苏婵的事,她们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回绝她,从没走出过丰州的普通民妇对上出身皇族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唯一擅长的骂街显然用不上。
可是被点名了要她们这两个长辈出面……
梁琦坐在雅致的灵犀堂里,灵犀堂内堆满了她带来的各种箱子,一共一百箱,这对纳侧妃来说已经是超规格了,可梁琦不在乎,她还觉得不满意,要不是时间紧张,她一定会催促梁敖多准备一些。
梁琦想让苏婵早点脱离苏家,嫁入武王府意味着她将彻底脱离苏家,脱离那个粗俗鄙陋的苏家,重新回归高贵。
虽说成亲后的身份只是侧妃,梁琦觉得心疼,也很不甘心,可是几个皇子里面她和静安王最看好的就是二皇子梁敖,至于那个卧病在床半点能耐没有就知道撒泼胡闹的武王妃,她已经想好了,等苏婵嫁进武王府,武王妃能安安分分地等死也就罢了,若是武王妃不知死活敢威胁婵儿,她不会客气,哪怕婵儿不会,她也会替她扫平障碍。有她在,她相信婵儿会在武王府、之后的皇宫中如鱼得水。婵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使已经长大成人,现在也不晚,她会好好地教她该怎么让自己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坐稳坐强,任谁都无法撼动。
她这些天满心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她恨不得马上就把苏婵嫁去武王府,那样她的孩子就会完全属于她,永远留在梁都,永远留在她的身边,那样,即使她永远也不能认下她,只要能看着她,她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梁琦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婵儿幸福的样子,她生儿育女之后的样子,她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看着婵儿成为岳梁国最尊贵的女人,被高呼“千岁”,夫妻和乐,儿孙满堂。
媒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突然微笑起来,那媒人莫名地觉得心底发寒,垂眸屏息,不敢再看。
胡氏和苏老太迈进灵犀堂时,被满地的木头箱子惊了一跳,再一看坐在上首雍容华贵的梁琦,心里打鼓,直觉不太好,讪讪地向梁琦行了礼,倒不是手足无措,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人,所以两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紧绷。
梁琦在她们的妆扮上扫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对庶民村妇她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可她们来到梁都,女儿又马上要嫁给瑞王府的三少爷,从女儿的面子上说,作为娘家人她们也应该打扮的体面点。难怪梁都人瞧不起苏妙,从她娘和她奶奶这没见识的品味就能看出来,这户人家就是粗鄙没文化没见识的小市民。这种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回味给看上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们还是这副穷酸样。
一想到苏婵自幼长在这样的人家,叫这个满脸雀斑还龅牙的女人做“娘”,梁琦就一阵一阵地犯恶心,浑身不舒服。她尊贵的女儿居然被这样的人抚养,她又是气愤又是难过,一想起苏婵这些年受过的苦难,她就心碎,她就想哭。
她咬了咬嘴唇,勉强将心中的排斥和反感压制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们都坐吧,坐下说话。”
她趾高气昂的态度让胡氏和苏老太的心里很不舒服,可人家是公主,尊贵高傲才是正理,二人讪讪地笑笑,赔着小心,坐在梁琦对面的椅子上,拘谨地看着她。
她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梁琦越发厌恶,庶民们她从来就不会在意,因为不在意自然不会产生喜恶情绪,可是今天面对着两个她觉得在意的庶民,再一看她们的小家子气,联想到苏婵是在这种小家子气的家庭长大的,年幼时还不一定受到怎样的不公平待遇,苏家自己家也有许多孩子,他们会不会因为苏婵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孩子就区别对待,一想到这里,梁琦就觉得心焦。
她耐下性子,努力装得和气一些,开口道:
“这是武王府派来的媒人,我今天是替武王殿下送聘礼来的,武王殿下准备纳苏三姑娘做侧妃,这些聘礼都是给苏三姑娘的,等八字合过之后,再选个吉日做婚期吧。苏老太太和苏夫人不用担心,虽说是侧妃,但绝对不会委屈苏三姑娘,该有的一样不会少。”
苏老太和胡氏的脸刷地变了色,这已经决定了的口吻,就好像她说出来她们就会答应似的。的确,平头百姓家的女儿能嫁进王府当侧妃,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是最光宗耀祖的事,可惜苏老太和胡氏却不是这么想的,首先就苏婵的性子,真嫁进王府,别说光宗耀祖了,以苏婵的那个火爆脾气,说不定新婚第一天就得罪了武王,让她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其次,做妾这个问题,先不说妾室对正室的伤害,就是妾这种低微的身份、处处都要受正室挟制的人生她们就无法接受,她们再穷也是正经人家,正经人家的姑娘没有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的。
“长公主殿下,”胡氏学着苏妙的叫法,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武王殿下能看中小女这的确是苏家的荣幸,可小女性情顽劣,脾气火爆,武王殿下身份高贵,小女实在高攀不上。”
胡氏早年念过几年书,后来全在辛苦的婚姻生活中磨没了,这会子努力把扔了几十年的文词捡回来,语气生涩地说,听起来有点怪。
梁琦勃然大怒,“性情顽劣”、“脾气火爆”这样的描述落在她的耳中是贬低是侮辱,她冷笑了一声:
“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要拒绝这门亲事吗?”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就好像她们拒绝这桩亲事很可笑似的,胡氏才觉得可笑,难道皇家上门来要求她们家的女儿做妾,她们连拒绝都不能吗,如果连拒绝都不能,那么这个皇家跟作恶一方的土地主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
胡氏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语气生硬地说:
“长公主殿下,小女实在高攀不上尊贵的武王殿下,请长公主把这些聘礼都收回去,另觅大家闺秀吧!”
梁琦火冒三丈,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柳眉倒竖,厉声怒道:
“你们真是放肆!一个小小的民妇,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武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品貌才干哪一点不是百里挑一的,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我看你分明是想阻碍婵儿的好姻缘!”
她不拍桌子还好,她一拍桌子,胡氏的怒火噌地从肺子里窜上来,她霍地站起来,一双纯粹的三角眼里蓄着可怕的光芒。
胡氏可是丰州排名前三人尽皆知的恶妇,她怒起来能在别人家骂上三天三夜,这个莫名其妙的长公主突然跑来,要把她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她已经客客气气地拒绝了,这个女人还不肯罢休,这是逼她发火。尤其是她说的那句“阻碍婵儿的好姻缘”让胡氏从心底里觉得恶心,赶上不是你的女儿被拿去做妾你不心疼,怎么着,我们平民家的姑娘就配给你们的王爷做端茶倒水的妾,想找个姑爷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就是不识好歹吗?
此刻在胡氏的眼里,这个找茬的长公主已经变成了极恶的臭婆娘,她脸色铁青,冷冷地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婵儿是我的姑娘,她的婚事我这个当娘的可以做主,我已经说了,婵儿高攀不上武王殿下,长公主还想‘牛不吃水强按头’吗?”
“你……”梁琦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发白,站起来,眼神森冷,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你是她娘?你也配!你……”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黑色短打,长身鹤立,正是苏婵。
梁琦的心高高地跳了一下,面上涌现出激动的神色,她颤声唤道:
“婵儿!”
“长公主请回!”苏婵双手插在上衣兜里,眼神冰冷地望着她,语气生硬地说。
“婵儿……”她冰冷的目光冻伤了她,梁琦的心冰凉冰凉的,眸中泛泪,气息不稳。
“亲事我拒绝,长公主请回吧!”苏婵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婵儿,你放心,虽说是侧妃,可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先前也说了,武王妃重病没有多少日子,所以武王府才准备纳一个侧妃,等你入了府,虽说是侧妃,可没有人能越过你头上去,和正妻没什么两样。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吃亏的……”梁琦眼里满溢着激动和振奋,她激烈地哆嗦着,努力劝说着。
在她话音未落时,苏婵突然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踹在堆放聘礼盒子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桌上的盒子噼里啪啦落下,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她望向梁琦,语气冰冷地说:
“你回去告诉梁敖,要是他敢来硬的,我就在新婚之夜捏碎他的卵,让他变成太监!”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用手猛地做出一个有力的捏拳动作,好像真的在捏碎什么东西似的。
在她说完之后,灵犀堂内陷入一片因为震惊和尴尬而导致的沉默。
跟来的媒人低垂下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我什么都没听见”。
彼时,正在王府里办公的梁敖突然觉得胯下一股冷风嗖地刮过,甚是寒凉,他下意识并拢双腿,有种毛毛的感觉。(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