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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人家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是不分家的,老爷走了,大爷自然就是家主,平哥儿又不会去抢这个,怎么还偏偏容不下我们娘俩呢?”别看人是及时回来了,可是提到分家,邱氏却是一万个不愿意,早上吃过早饭,看到族长和里正真的来了,她就先发制人,闹将起来。
“你不抢?我呸!你抢得着吗?小老婆养的也好意思张嘴!”赵氏也迎来了赵老汉和兄弟赵老二,自觉有娘家人撑腰,今天也硬气起来。
现任的里正不姓范,而是姓贺,正是多年前帮许杏往县城拉货的贺大郎的堂叔,因为长青姨母小赵氏的女儿枣花嫁给了贺大郎的小儿子,他跟长青也算是有了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关系。因为这层关系,他天然的是跟赵氏和长青这边亲近那么一点儿,不过也犯不着干涉人家的家事就是了。他听着这些妇人争吵,便神色一正,对着范家族长道:“范老兄,咱们来早了吧?”
范家族长也换过一次人,现在这位按辈分,长青应当称他一声“四叔公”。他知道里正的意思,他们俩就是来当见证人的,若是范家内部还没达成一致,他们却不方便发表什么看法。于是他就对金氏道:“老嫂子,这事儿您是怎么说啊?”
“我能怎么说呢?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了儿子,只能听孙子们的。”金氏神色哀戚,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让长青他们自己协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儿怪罪长青坚持分家的意味。
四叔公就看长青。
长青先是对在场的长辈一一问安,然后才道:“老话常说树大分枝,如今父亲去世了,我也常年不在家中,不是分家也如同分家,不如分说明白,立字为据。”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四叔公辈分高年纪大,可是长青官位高,他自然很客气,不过说的话也算是公道,“你是兄长,你先说说,然后听听你兄弟如何打算,再听你奶奶和你娘怎么说。”姨娘之类的肯定就不必出来说话了。
长青便道:“我在外头做官,也断过些分家分产的官司,想来就这么几样,田地、房屋和铺子产业。家里的田地,有二十亩是我置办的,早就交给了奶奶,自然就是她老人家的,由她做主。至于我爹后来有没有买地,我不大清楚,但是想来那些都应该是奶奶做主分配。另外还有二十亩地,在县城南边,挂着我的名字,实则是宁哥儿他娘买的,现在由长山大哥帮着打理,每年的出息都用在了咱们的族学里,这些地我就不交到公中了。”
四叔公当然知道族学的开销是哪里来的,闻言便道:“这事我知道,多亏了每年那几十两银子,娃娃们如今都识得几个字,还有两个听说学得不错,说不得能考个童生呢。”
这就是题外话了,可是他说这些,显然是个人态度更倾向于长青。邱氏气得七窍生烟,却没有说话的地方,范长平也阴沉着脸。
“至于宅子,这座大宅子便给二弟,我要老宅就够。日后若是回来小住,只要能借住跨院便好。”长青言简意赅,毫不贪心。
说到了今天的重头戏,他也不吊人胃口:“各位都知道,我明年还得走,且我也不懂得经营之道,所以我爹的生意我就不要了。”
“你什么都不要?”四叔公方才听他不要父亲留下的大宅子,就有些意外,这会儿听着他连铺子也不要,便好心提点了一句,“你是嫡长子,若是要几分干股也是合理的。”
长青摇头:“不要了。我有俸禄,能养活妻儿,生意我是不要的,铺子和爹在城里的房舍这些都转到二弟名下便是。不过您说得有理,这生意我不要,但是需要分出几分干股来。两份交给奶奶,算进公中,供养奶奶和我娘,另外两份,唔,就交给洪姨娘吧,算是她在铺子里出力的报酬,也给妹妹攒份嫁妆。剩下的收益便全归二弟。至于家里现在有多少现银,自然都是奶奶拿着,我娘是没甚私财的,奶奶手里的银子也是奶奶自己做主,我也不要,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妥当什么?你爹的产业,你凭什么不要?”长青话音一落,赵氏第一个不满意。
赵氏说得其实有理,可是长青偏偏这样决定,四叔公和里正交换了个眼神,都咂摸出来点儿东西——长青这是想跟他这个兄弟彻底了断的意思啊。
“那你奶奶和你娘她们养老和弟妹的婚事,你是怎么个章程?”里正问。当爹的已经死了,长兄如父,这俩小的还真是长青的责任。
长青显然也想过了,便道:“我奶奶和我娘的花销都由公中出,我那二十亩地和铺子里的两成收益,应该足够供养她们,且我刚给了奶奶五百两黄金,她们愿意在家中养老,定然能生活无忧。若是愿意给我这个尽孝的机会,跟着我去任上也行。至于两个姨娘,自有儿女尽孝,这个大宅里也能有她们一席之地。如今是孝中,做不得亲事,等出了孝,我早就不在老家了,二弟的亲事还是奶奶和娘做主,至于妹妹,年龄尚幼,暂且论不到婚事。”
“我跟你们去!”赵氏抢先道,只是现在没人有心思搭理她。
“我说实在话啊,你这样分,对你兄弟算是极厚道了。”里正听明白了长青的意思,看了一眼沉默的范长平。
其实长青提出的这些,远远超过范长平和邱氏之前的猜测,让他准备了许久的说辞全都没了作用。可是他并不觉得高兴,此时此刻,他再一次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是个庶子,而且是个没有读书做官前程的庶子,以后只能守着个小铺子汲汲营营,和做了大官的范长青云泥之别。
他不是没想过科举出身,可是他读书没有多少天赋,而且见识到了爹赚银子的快乐之后,他和娘在铺子里花的精力越来越多,自然也就没有了读书的心思,考了两次考不上,他也就不想再往下考了。
然而现在不是他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表态。于是在众人都看着他的时候,他低下头道:“我没有意见。”大宅子是他的,铺子大头归他,将来奶奶和嫡母一死,底下的小丫头出了嫁,铺子也就全是他的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金氏也同意。
赵氏不同意,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双方签了字,里正和四叔公也在见证人那里签了名字,分家文书就算是做好了。这个时候,长青又说:“还有一件事,日后无论是经商还是置产,不允许提起我的名字,若是仗我之名做了什么不妥之事,我绝不姑息!”
范长平拱了拱手,没说话。
里正和族长一个要回去换新的户籍册子,一个要改族谱,吃完饭后就各自回去了。
这个分家的结果基本上说是皆大欢喜,尤其是洪姨娘,听说了之后喜极而泣,专门去找长青夫妻磕头:“谢谢大爷照拂大姑娘!”
长青不方便跟她说话,许杏便道:“洪姨娘不必如此,妹妹毕竟是父亲的女儿,你好生照顾她就好,将来也给她寻个好归宿。”估计金氏是活不到这么大岁数了,指望赵氏这个嫡母那还不如不指望,还不如洪氏自己来得好。
听说女儿的婚事自己能做主,洪氏更是感恩戴德的走了。
“以后真的不管吗?”许杏原本对洪姨娘无感,现在看着倒是还好,毕竟她是被范守业买来的,也不是邱氏那般自己主动做妾,而且对女儿真心疼爱,除了在铺子里挣一份钱,并不曾上蹿下跳的折腾过。
长青却摇头:“不管,父亲走了,家也分了,多余的事情不必管。”
第174章家长里短
快刀斩乱麻的处置了家业,长青一家就开始了专心守孝的日子。其实因为之前夺情和明年要去赴任,长青已经没有办法完整的在老家守完这三年孝了,如今只好尽力而为。
人在孝中,自然不能出门做客,但是有人来拜访倒是无妨的,因此虽说要闭门守孝,可是家中也是隔三差五有客人上门。这些人里有亲戚,比如长山一家子和枣花夫妻,也有和许杏他们有生意往来的人,比如董三爷夫妇和镇上的单家人,自然也有专门来攀关系的官员,比如本县的县太爷。
其实他们处置完分家的事情,当天就先跟赵家人叙谈了许久。分家的时候只能男人们在场,是赵老汉和赵二舅在旁边听着,等分完了,小赵氏自然也就赶了过来。因为都是亲人,也就没分什么男女,大家一起在二进院子的堂屋里坐下说话。
“长青这回家来了就多陪伴陪伴你娘,她一个人不容易。”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可是看长青和小时候一样,对外祖父和舅父礼数周全,赵家人也就放松下来,这一放松,赵二舅就开始教导长青了,“我听着读书的人都说啥‘父母在不远游’,你看你吧,这一走十好几年,虽然说你是当了大官,可是你娘她不是想儿子嘛,如今你爹也没了,我看就让你娘跟着你们走吧。”
他自觉是真心实意的替大姐着想,尤其是过去几年每回见到大姐,都听大姐哭诉怎么想儿子想孙子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对亲娘太不孝顺了些。
可是赵老汉却不乐意了,他用烟袋杆敲了敲小儿子的头,训斥道:“净胡说!你大姐是范家人,她婆婆还在呢,她怎么能走远?这不是不孝顺吗?再说了,她懂个啥?跟着长青到了外头,再给长青丢人咋办?”
许杏有些诧异。她虽然不大记得长青外祖父的样子了,但是应该没这么讲规矩明事理才对。不过,贬低女儿、给女儿洗脑的话术还是一样的。
赵氏很委屈:“爹,你咋这么说呢?我怎么就丢人了?照你这么说,长青媳妇还是个买来的乡下丫头呢,不也一样当着官夫人?也没见你们说她给长青丢人。”
长青拉下了脸:“娘,您不要这么说宁哥儿他娘,不然让孩子们心里怎么想?”
“你看看,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走到哪都带着你媳妇,就不愿意让我跟着!”赵氏很委屈,“爹,您还不让我跟着,那我想孩子们啊!”
“你想孩子,那就叫孩子们都留下,反正你不准去!”赵老汉很坚决,“这会儿你婆婆也不在这,你自己说,你想跟着,是不是得连你婆婆一起带着才行?你敢把她自己扔家里吗?”
赵氏骨笃着嘴,很不高兴:“我看您就是怕我走了,逢年过节没人给你们送钱送东西了吧!”
赵老汉有一瞬间的语塞,过了一会儿才没好气的说:“谁要你那点子玩意儿!我老赵家还能靠姓范的养活?你也是个没用的货,孙子都有了,也没有管家的能耐,银钱还全都把在你婆婆手里!”
他要是不说,许杏还在迷惑,这么一打岔,许杏却明白了,赵老汉这是担心赵氏跟着长青走了,他们老赵家就沾不到便宜了。毕竟出了嫁的闺女贴补娘家的事儿虽然有点儿好说不好听,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范家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指头缝里漏点儿就够他们的,可是如果她跟着长青远走,那就没人贴补他们了。这可真是……
长青却是从一开始就明白了外祖父的意思,脸上就带上了几分冷淡:“娘,爹去世了,您也得守足三年孝,这中间可不能出门走亲访友。”
赵老汉抬头看着这个出息了的外孙,视线触及他冰冷的眼神,不知怎么,从前说过不知多少次的话这会儿就是开不了口,他动了动嘴,好一会儿才说:“家也分了,你往后就好好伺候你婆婆,自然有你的好处,别老想着往外跑,你一个守寡的人,到处蹿啥?行了,天也不早了,你们戴着孝的,也没有席面给我们吃,我们就回去了。”
“唔,姥爷稍坐,宁哥儿他娘给您和我姥姥准备了些补品药材什么的,您一起带回去。”长青看着如坐针毡的小赵氏,心里叹口气,到底还是给赵家人留了脸面,反正这些礼物是许杏回来前从甘州采买的,当时买得多,想着回来要有人情走动,昨晚她还跟长青说过这些。
虽说没有多么惊喜,可是赵老汉还算是满意,拉着遗憾于没有喝上一顿好酒的的小儿子走了:“你没看长青媳妇给备了酒?家去喝去!”
人送走了,小赵氏才一脸尴尬的说:“长青,你们别跟你二舅你姥爷一般见识。你二舅就是那么个人,有口无心的,好说道人,他也就是盼着你们跟你娘都好。你姥爷……唉!他岁数大了,老糊涂……”
许杏便挽着她的手臂道:“二姨,您别担心,我们都明白。按说我们是该去看看他们的,可是这不是戴着孝嘛,冲撞了老人家可了不得,在这儿随便说两句家常话,我们没多想呢。对了,您给宁哥儿做的鞋,他都穿上了,您瞧见了没?正正好好的,那么厚的鞋底,您受累了。”
孩子们回来,唯一从长辈这里得到的见面礼就是来自这个姨奶奶。虽然他们不在乎这点儿东西,可是心里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许杏不愿意让她如此难堪。
“对了,二姨,我们正事办完了,您说枣花表妹想过来,什么时候来?”许杏转移了小赵氏的注意力。
小赵氏心里叹息姐姐不惜福,好好的儿子儿媳折腾得冷冷淡淡,脸上却露出个笑来:“他们都在一个村里,随时都想来,这不是知道你们有正经事吗,没敢过来,明儿他们准来!”
分家的时候,家里来的亲戚确实只有赵氏一家,金家人是老太太说了不许通知的,反正她的爹娘哥哥都不在了,来也不过是侄子侄孙,根本就不能起什么作用,说不得还要从她家这里刮些好处。如今可不是当年了,她一个老封君,可没什么需要这些晚辈帮衬的。邱家人倒不是不想来,可是长青一早就说了,姨娘的娘家不算亲戚,来了他也不见,更不会允许他们说话,他占着理,邱氏也没奈何,分了家,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府城。
之后一段时间,许杏他们陆续迎来了许多客人,也不停的感概着人事的变迁。
枣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可怜又懂事的小姑娘了。她嫁了贺家的小儿子之后,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婆家门风挺正派,对她不错,她平日也还在作坊里干活,自己手里有些小钱,腰板也硬气,许杏看着就喜欢得很。
但是因为岁数的关系,当年和许杏最投缘的并不是枣花,而是长山的妹妹小秀。如今的小秀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她要比枣花辛苦一些,婆家的日子大半靠她经营的买卖支撑着,不过好在丈夫对她不错,婆婆也帮着照顾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帮工的婆子,倒也不会把她累垮。
“说实在的,当年我就觉得,小秀姐要不是个女孩,肯定比长山大哥要厉害,现在你看,她家的买卖都是她一手打理,很了不起。”许杏私下里跟长青说。
长青微笑:“嗯,你说得是。不过,你更了不起。”
至于生意做大、如今已经长住府城的董氏夫妻,以及镇上的富户单老板和老板娘等人,大家各自都有变化,不过整体来说都是在变好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都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虽然没有贵重之物,却都用了心思,便越发衬得家中的长辈们不妥当了。宁哥儿还好,欣姐儿却是琢磨出了什么,一连数日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父亲,还专门亲自动手给父亲缝了两方帕子。
“闺女懂事了,心疼你呢。”许杏道,“说是想给你做身衣裳,只是刚学着裁衣,不敢乱做,便只绣了帕子。”
长青把帕子收到袖子里,道:“我都是多大的人了,不会伤心的。”
他虽不伤心,可是有的时候还是会生气的。
事情却是长山的娘、长青的三婶闹起来的。她让赵氏领着来见许杏,说的却是让许杏给作坊换个人管事。
许杏呆立当场,没想到长山大哥的亲娘这样来坑儿子,难怪她要上门却不让儿媳刘氏领着呢。
她一时没说话,三婶却以为她是没听明白,又说了一遍:“长山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沾着你的光,也攒下了不少的家底子,外头也有些熟人,再寻个营生也不难,我家小五这没个去处,他也挺能干,就让他给你管着作坊也是一样的。”
赵氏也在一旁帮腔:“反正作坊一年多少出息你不是也有数吗,谁管还不是一样啊?”
许杏并不想浪费时间,便直接说:“三婶,这个事儿我不同意。长山大哥跟嫂子一直管得不错,我信任他们,不想换人。”
“可是我家小五,不是,你五弟也识字,他上过学堂,读过书的!”三婶并不想放弃,“他媳妇还是秀才家的闺女哩!不比他大哥大嫂强?”
许杏便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五堂弟当初差点养不大,是小秀姐和长山大哥两个半大的孩子找到我,给我干活,一文钱一文钱的挣,才还清了债,给家里修了房,供养着您和弟妹们。您说五堂弟上过学堂,那是谁挣的银子供他上学堂的呢?三婶,您的家事我一个晚辈不好说什么,只是您疼爱小儿子是您的事儿,可别替我拿主意呀,我的作坊,我想让谁管就让谁管。”
她心中叹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不希望儿女过得好的父母。
第175章赵氏说亲
三堂婶的如意算盘没打响,气呼呼的回去了,连带着赵氏也责备许杏:“他家小五没个营生,长山都有家有业的了,让给他兄弟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犟呢?”
许杏知道,赵氏的“善良仗义”又在作祟了,可是别说她绝不认可这种“我弱你就得让着我”的逻辑,就说她们拿着许杏的产业照顾孩子的事儿,真的是有点儿圣母婊了,她也不惯着这毛病,直接道:“他们兄弟如何我不关心,你们可能都忘了,这个作坊,它姓许!别说三婶来这么一套异想天开的道理,就是范大哥来说,我都不会同意的!”
“就你能!就你主意正!”赵氏很生气,“你们都只看着自己,眼里没有旁人!光想着自己啊,心都黑了!”
许杏并不理会。她也知道了,这些年来,这位三堂婶对赵氏很是逢迎,引得赵氏把她当作至交好友,待她比自己的亲妹子小范氏好多了,所以这会儿赵氏才为她出头。可是许杏不买帐,她的作坊如何经营可是自己的事。
这件事许杏并没瞒着长青,而长青听了之后,沉吟了半晌,却去了金氏院里,和老太太谈了一会儿。
因为回家之后忙着给范守业烧纸上坟的事情,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就草草的过去了,但是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算是要守孝吃素,新年也是要认真庆祝一番的。然而家中的气氛并不如何热闹,毕竟在孝中,春联要贴白纸的,红灯笼不能挂,爆竹不能放,酒肉一概没有,也就是多做了些麻花馓子之类的东西。许杏掏钱,给一家老少都做了素色的新衣裳,包括了洪姨娘生的小姑子。
“这点子小钱我还拿得出来,就为了咱们欣姐儿和宁哥儿,我也不会小气的。”许杏跟长青道,“咱们不方便上别人家去,可是家里天天也有不少拜年的,也挺热闹,让孩子们见识见识咱们老家的风俗也不错。还真有人跟我打听同喜同贵呢,说她俩岁数也老大了,很该寻个人家。”
“你这样说,就是不赞成这话的意思吧。”长青本心里其实并不关心同喜同贵,不过她们是许杏信任倚重的人,他也就略微留意些,这么些年也就记得她们几个,现在家里伺候的那些秋字辈的丫鬟,他都是看着眼熟,叫不上名字。
“真要说起来,她俩都比我的岁数还大,这些年已经算是被耽搁了。只是我也不是那样霸道的人,自然是早就问过她们的。同贵并不排斥嫁人,可是一般的人瞧不上,又想着要料理我的生意,便拖了下来,说是要找到个能两全的人选,同喜却是真心不愿意嫁人的。”许杏说着,就叹了口气,其实同喜的情况有些特殊,她年幼时曾经在村子里遇到过坏人,害得她此生都不愿意跟男人有什么接触,她跟许杏说了,许杏却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长青。
长青想了一下,明白了许杏的意思:“你是说若是有人找到我头上,让我挡了?”
“反正是我的丫鬟,我不点头,谁也不许动这个脑筋。”许杏说起这个话题,也是因为年节里过来走动的人多,不像之前见到的都是旧交,难免就有人有些歪心思。有的人想娶她身边的大丫鬟来攀交情,有的人想试探长青对丫鬟的态度,也好给长青送个妾,就连赵氏和范氏都问过了。她虽然信任长青,却也很反感这些事情,感觉不胜其烦。
“放心吧。”长青道。
他心下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幸好自己提前得了消息,把那对无耻的杀女卖钱的夫妻给收拾了一顿,不然真让他们找到许杏面前,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动气呢——他已经很确定了,许杏根本不是许家村那对夫妻的孩子,那个女孩显然是真的死了,所以这么多年许杏根本没提起过他们,偶尔说起一两句小时候的事情,也跟许家村的情形完全对不上。那对夫妻倒也脸皮厚,大约是财帛动人心吧,他们这次居然又想往许杏身边凑,不过有他出手,没有凑成罢了。
过了年开春,上完了范守业的一周年坟,两个孩子就除孝了,他们是孙辈,只要守孝一年就好。
“总算能给我大孙子吃口肉了,你看这一年给我们折腾的,个子都没长起来!”赵氏挺高兴,立刻就吩咐帮厨的婆子们炖肉给孩子们吃,“吃了饭再去给我大孙女裁身新衣裳,要红的,带花的!这么好看的闺女,天天穿那些灰扑扑的暗色,一点儿也不衬人!”
许杏没反驳,毕竟赵氏也是一番疼爱孩子的心肠,她也希望孩子们能觉得祖母疼爱关心自己,不要像长青一样。
村子里没有那么大的规矩,欣姐儿跟着父亲和弟弟一起下地、上山、赶集,都没人议论,就连刘嬷嬷都网开一面,让她出去看看,只要回来把功课补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