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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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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六十章

    雨花阁外,狭长的宫道上,尔芙回头望着重新关起的朱红色镶铜钉宫门,沉默许久,幽幽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是回不去了,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小时候郭络罗福晋不喜欢我,阿玛又远在边疆镇守一方,我在府里的地位,连那些得脸的丫鬟都比不上,吃得都是粗茶淡饭,瓜果点心是想都不要想,可是她总是会借口吃不下了,将那些新鲜水果送过来给我,还特地将身边可靠的丫鬟安排到我身边伺候,每逢裁剪新衣的时候,她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郭络罗氏福晋替我准备,虽然料子比不得她的好,却也不至于有衣不蔽体的时候。

    那会儿,郭络罗福晋想要我进宫替她固宠,也是她努力劝说郭络罗氏打消这个想法的,就连后来郭络罗氏安排三格格过来府里给我添堵,也是她出面替我解决的,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可现在我们怎么就走到这样的陌路上了,我真的挺不好受的。”说着话,尔芙抬眸看了眼与她相对而立的四爷,扑到了四爷的怀里,轻声抽泣起来。

    “她这样做是明智之举,她明白你的身份是瞒不住旁人的,你以前是我的侧福晋,宫里宫外的,你也经常出入,认识你的王宫显贵不少,但是你现在到底已经是钮祜禄家的人,要是还总是和和妃娘娘走动,难免会让钮祜禄家的人多想,这样不利于你在府里站稳脚跟,而且你也要顾及到皇上那边的看法,你这样连最起码的遮掩都不愿意做,总会给人一种故意落皇上脸面的感觉吧。

    好了,你也别多想,皇上不会让她一直住在雨花阁反省己过。

    额娘那边还在等着咱们回去用午膳,而且家里头小七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咱们还是早些完事出宫吧。”四爷轻抚着尔芙微微颤抖的背后,挥手屏退了身边跟着伺候的宫婢仆从,压低声音劝说道。

    “我没事,只是心里头有点难受而已。”尔芙抽泣着点头。

    “好了,快把眼泪擦擦,这大婚第二天就哭哭啼啼的,要是让伊尔根觉罗老福晋瞧见,还不得怪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再说这宫里头人多眼杂的,传来传去的,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话,到时候平白给和妃娘娘添了麻烦。”四爷微勾唇角,抬手捏着帕子给尔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抚道,见尔芙总算止住了抽泣,这才招呼过退到旁边候着的诗情。

    诗情是伊尔根觉罗氏特地挑选出来伺候尔芙梳妆打扮的,平素专门管着尔芙那些名贵首饰和吉服、礼服等贵重衣物,今个儿进宫带着她,便是四爷怕尔芙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没想到就真的派上用场了。

    “快给你家主子遮遮脸上的泪痕吧。”四爷轻声吩咐了一句,便迈步走到了旁边等着。

    约莫有一盏茶工夫,尔芙这才走了过来。

    重新化好妆的尔芙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情绪也平静下来,陪着德妃娘娘在永和宫里头用了一顿很是丰盛的宫宴,才刚要带着各宫娘娘的赏赐出宫,康熙老爷子就领着魏珠等一众随从从乾清宫那边赶过来了。

    换下朝服的康熙老爷子如同寻常人家的老爷子般和善。

    他穿着一袭素锦绣竹叶纹的长衫,头上戴着一顶镶翠玉的瓜皮小帽,满脸带笑地走进殿门,瞧着起身见礼的尔芙和四爷,又瞄了眼摆在旁边的数个锦盒,乐呵呵地打趣道:“怎么这么着急就要出宫,这宫里头又没有吃人的老虎,怎么不和你媳妇多陪你额娘,还是咱们老四娶了媳妇忘了娘,着急回家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

    “皇阿玛,您这可真是错怪儿臣了!

    儿臣是怕额娘累着,额娘昨个儿为了给儿臣操持婚事,半夜三更才回宫,这一大早又起来准备给新福晋的见面礼,怕是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一觉呢!”四爷笑着打了个哈哈,轻声辩解道。

    只是还不等四爷的话音落地,德妃娘娘就在旁边顺着康熙老爷子的话茬,接着添油加醋道:“皇上,依妾身看,这混小子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也就是妾身了解尔芙这丫头的性子,知道这丫头是好孩子,不然妾身还真怀疑是不是新媳妇在你耳边挑拨了什么,弄得妾身好好一个阿哥进了宫,连句话都懒得跟妾身这个额娘说呢!”

    “你就别跟着敲边鼓了,吓坏了新媳妇,仔细回头老四给你撂脸子看。”康熙老爷子知道德妃娘娘这话就是玩笑话,也知道尔芙是个脸皮薄的,笑着把话拉了回来,扭头瞧了眼四爷身边低头做娇羞状的尔芙,接茬道,“这钮祜禄氏嫁到老四家了,可得担起老四府里头的那摊子事,做好嫡福晋的本分,管好府里头的女眷,别让那些女人生出旁的心思来,再闹出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朕这个做阿玛的帮衬他这一次,可不会帮第二次。”

    这话,康熙老爷子是板着脸说的,他也是真这么打算的。

    要是尔芙担不起老四府里头的那些事,他还是要给老四重新选合适的名门女眷做福晋的,毕竟他是属意老四承袭大统的,尔芙就是以后母仪天下的国母,需要尔芙操心的事情,绝对不是寻常妇挂在嘴边那点吃穿嚼用的琐事,更要帮助老四平衡周边属国、朝中众臣的势利纷争,现在尔芙出面打理四爷府的那点事情,在康熙老爷子看來,那就是让她先暂时练练手罢了,做好了,他也就能真的放心了。

    尔芙和四爷都听出了康熙老爷子话里的潜台词,她不安地看了眼身旁坐着的四爷,郑重点头道:“皇阿玛放心,臣妾出嫁前,臣妾的额娘伊尔根觉罗福晋就细细教导过臣妾打理家事、应酬人情往来这些事情,臣妾虽然天资鲁钝,却也会努力做好,就算有什么不懂的,臣妾不是还有阿玛和娘娘这两尊大佛给臣妾靠山么!”

    “呵呵,你倒是想得开,朕和你额娘准了。

    不过你做事要讲规矩,要有做嫡福晋的肚量,绝对不能去学已经故去的乌拉那拉氏那套蛮干、胡干,尽做些挖老四心坎子的傻事情,毕竟不论那些孩子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归根究底都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康熙老爷子已经年过半百,还真是挺喜欢尔芙这种纯善性格的女孩子,也乐得纵着她些,不过该敲打的话,他也没有客气,故意板着脸说教道。

    尔芙也不是个傻丫头,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

    康熙老爷子又留在永和宫里说了会儿话,这才借口前面还有政事要处理离开了,老四和尔芙也随着康熙老爷子出了永和宫,沿着御花园里的石子小路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去了炫彩坊,这也是尔芙特地要求的,照说今个儿是她过门第二天,不该这样抛头露面的,不过为了安安白娇的心思,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谁让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机会给白娇传信了呢,虽说炫彩坊现在已经过到四爷的名下,成了四爷府的私产,可是财帛动人心,难免有人起贪念,想要分上一杯羹。

    炫彩坊里,依旧是那么富丽堂皇的样子。

    一个个穿着淡粉配绛紫边牙衫裙的女伙计,打扮得干净利落,站在镶了琉璃台面的柜台后面,笑脸吟吟地接待着客人,尤其是尔芙这样穿金戴银,又是一身旗装的名门女眷进店,更是由两个白娇亲自带出来的大伙计上前来招待。

    “你家白掌柜的呢?”尔芙熟门熟路地往里面的楼梯走着。

    其中一个大伙计笑着应道:“掌柜的在楼上呢。

    小的瞧着福晋是咱们店里的熟客,可是找掌柜的有什么事情?要不要小的替您招呼一声?”

    “你这眼力是真不怎么样,没瞧见咱们坐的马车上的灯笼,明晃晃的雍字,你们炫彩坊背地里的东家,你说咱们找你家掌柜的有什么事情,还不抓紧给咱们领路,小心我让你们白掌柜的收拾你,扣你的月钱和分红。”尔芙瞧着这大伙计挺合眼缘的,笑眯眯地打趣道,伸手就推开了白娇专属雅间的隔扇门,直接迈步往里走去。

    反倒是四爷跟在后面,有些别别扭扭的,不大好意思往里走,虽说这雅间是白娇平日招待贵客用的,但是也是白娇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往里走,偏偏尔芙就好像没瞧见似的,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桌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正笑呵呵地瞧着白娇,询问着铺子里的账目。

    “咳咳咳……”四爷尴尬地站在雅间门口清了清嗓子。

    白娇笑着看到这一幕,伸手捅了捅尔芙的腰眼,低声道:“你们家四爷是个大老爷们,怕是不好在楼上雅间这边出入,不如让人领着他去后面转转,那边胡师傅新得了块不错的田黄石料,正好给你们家四爷雕个私印玩玩。”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安排人陪四爷过去走动走动吧,到底是铺子的大东家,总不能上门都没有人认识吧。”尔芙笑着回眸,正好瞧见四爷连连点头的样子,轻声打趣道。

    目送着四爷拐过弯往后头走去,尔芙收回了目光,对着白娇使了个眼色,轻声命诗情守在门口,便跟着白娇进了内室里,低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往海外送的人都送过去了么?另外南城那边的那些三层小楼都盖得怎么样了?”

    “你这一来,我就知道绝对是有事。”被尔芙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的白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反手从床里面的暗格中,摸出了个册子,交到了尔芙手里头,不高兴地嘟哝道,“自己个儿瞧瞧吧,这册子里的卖身契都是前两次跟着那些洋鬼子出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处,白白花了上千两银子,还要给那些孩子的家人安排住所,又是一大笔开销。”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这洋人的玩意儿稀罕,你也瞧见那些个王宫显贵、富商巨贾,为了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就能舍得百八十两银子的往外丢,咱们送这些孩子出去,总共花费用不上万两银子,只要其中有几个学会了这些洋人们的手艺,咱们这银子还不是如流水似的进账,至于说那些田产,放在穷人家是祖产,种那点粮食都舍不得吃,放在我手里头,不过就是赚个零嘴钱的产业罢了,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吧,再说有这些人攥在手里头,对那些去了外洋的孩子,也总归是个牵绊。

    何况这出海一趟,那就是拿命搏前程,只当是安家费了吧。

    你说你也是这么大产业的大掌柜的,怎么还这么小气。”尔芙笑着将册子收进袖管里,随手丢出一对玉牌给白娇,安抚着心疼做西子捧心状的白娇,柔声说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留在我这里的那点东西,那是越用越少的,你心里有个数,你现在可不比以前,恨不得城里一半铺面都是你的嫁妆,丢出去个千把百两银子不算事情,现在你空着双手回了四爷府,单靠你每月那点份例银子都不够给下人打赏的,还这么大手大脚的不知收敛,早晚让你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说不气,听尔芙这么一说,白娇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尔芙,随手扯过一本薄薄的册子,指着上面越来越少的几处产业,怒其不争地教训道。

    尔芙单指敲了敲丢在白娇眼前的玉牌,笑着道:“我这不是给你送银子来了么,这对玉牌是大栅栏前边鼎盛票号的取款凭证,之前钮祜禄家给我准备的十万两压箱银子都让我存过去了,你稍后抽空取出来,别便宜了票号,你自己个儿踅摸着,做点什么买卖,钱生钱,利滚利,我可就指着你给我赚私房钱买花戴了。”

    “得,这钮祜禄家待你这个养女是真不错。

    之前我就听说你这位四福晋的嫁妆是十里红妆,我还以为是些华而不实的样子货呢,没想到,这钮祜禄家这么舍得给你填补,这十万两银子都快赶上一个寻常商户家几代积攒了吧。”白娇也是见过大钱的,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意外,只是笑笑就将玉牌收到了暗格里,继续说起旁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