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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胜策骑狂奔,迎风烈,发凛乱,夜色昏沉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马跟着他逃了出来,仓惶回顾,他只能看到远远一道火把组成的洪流滚滚而至,紧紧蹑在他的身后。
这一败,败得和他即将杀死耶律贤,登上皇帝宝座的那一刻一般莫名其妙。那一次思虑不谓不周详、准备不谓不充分,可是千算万算,就连宫门口有几名兵士站岗都计算了进去,唯独没料到紧要关头会出现三个奴隶,坏了他的大事。这一次,他本以为凭仗着牢不可摧的银州城,可以和契丹、芦州抗上三年五载,直到把他们拖死、耗光,迫使他们无功而返,却万万没有料到已经占了一半兵力的银州兵和民壮会突然造反。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满城混乱,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处处火起,到处都是咆哮厮杀、精力充沛得像是一群野牛犊子似的党项兵,银州兵反了、民壮反了,满城的百姓都在推波助澜。黑夜之中,攻进城来的党项兵如有神助,迅速占据了庆王府、东城、北城,南城兵马则源源不绝,不断地融入这场全城、全民的大战乱中。
这样的场面,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已无法实施有效指挥了,庆王当机立断,立即率领亲兵杀向西城,即便明知杨浩围城一阙,故意留出西城来做为生路必有陷阱,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如果再不走,不等到天亮,他可能就要死在哪个无名小卒的刀下。
耶律盛扯起大旗,一路往西城冲,一路呐喊聚兵,不少散处作战的契丹兵见了庆王大旗都聚拢过来,追随着他往西城逃,半路上遇到了领兵前来寻他的耶律墨石,两下里合兵一处,逃到庆王府也就是原银州防御使府附近时,不知从哪里又杀出一队俱着轻便的黑藤胸甲、青帕包头、使短刀盾牌的兵马,人数虽不过五百人上下,却是杀气冲宵,气势如虹,直向耶律盛的大旗冲来,耶律墨石急忙分亲兵,亲自拒敌,如今也不知生死如何,是否安然逃出了。
哗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灭,想至此处,耶律盛悲从中来。
“啊!”一声惨叫,前方一名士兵忽然连人带马仆到在地,耶律盛大惊,还道前方有人埋伏,这时冲在前面的骑兵接二连三地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只听人喊马嘶,却不见一人一马爬起,耶律胜恍然大悟,大叫道:“前方尽是陷马坑,往北逃!”
黑灯瞎火的,耶律胜也不辨道路还是野地,领着人马便向北拐去,这一耽搁,追兵便近了,火把的洪流兵飞四路,取直线袭向耶律胜所部的头、中、尾,另一部截向了他们前面一箭之地,显然是志在必得,绝不容他再逃走。
耶律胜猛地勒住战马,看了看西面,那里黑沉沉一片,也不知被人挖了多少陷马坑,往南看,山林莽莽,绕向银州,往东看,四道火把洪流,像四支利箭,分头截向他的要害,耶律胜悲愤不已,忽然一提马缰,拔刀在手,大喝道:“宁可战死,绝不投降,杀回去!”
“杀、杀、杀!”响应声此起彼伏,耶律胜听在耳中,心中大感宽慰,随他逃出城来的士兵至少在千人左右,这些人马或可一战,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大喝一声,一磕马腹,便向杀向自己中路的那支追兵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誓死追随他的本族士兵和与契丹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白甘部族人毫不犹豫地跟在他马后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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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跟而来的是耶律斜轸全部人马,兵分四路每一路军人马还在四万左右,一见耶律盛困兽一般反身扑来,耶律斜轸暗暗冷笑,夜晚之中亮不得旗号,又因追的仓惶不能以鼓乐号令,他便立即以火把打出灯号旗语,号令其他三部呈环形向敌军围拢,勿使逃脱一个,自己所部则散开阵形,洪水一般向耶律盛俯压下去。
杨浩夜袭银州,使四万余一直蓄势以待的精兵在李家子弟的带领下里应外合,迅速抢占各种要隘,一阵阵厮杀声已传入契丹军营。耶律斜轸闻警而起,只见城中处处火起,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面派人与杨浩联络,一面迅速集结军队,把刚刚歇息的士兵都集中起来,以防生变。
这时杨浩业已派人赶来见他,声称银州兵哗变,开城迎杨浩军入城,芦州所部正与哗变的银州兵与契丹兵巷战,抢攻各处城头守军,庆王耶律盛已向西城退却,有遁逃的可能,请耶律大王迅速驰援。
耶律斜轸此番西来唯一使命就是诛杀叛逆耶律盛,一听说他有逃走的可能,根本无从多想,立即挥兵便追。此时东、北两城仍在契丹军手中,趁着内乱他固然可以得手,可这一耽搁,只怕耶律盛早已逃之夭夭了,所以耶律斜轸挥军沿护城河疾驰西城,待他赶到西城时,庆王耶律胜刚刚冲出城去,耶律斜轸马不停蹄,立即自后追赶,紧紧咬住不放,终于逼迫耶律盛回军决战了。
“杀!”
双方还有两箭之地,耶律斜轸这一路军突然又分裂开来,变成了一箭三头,前方探出的冲锋队形像两柄锋利的刀子,掠着耶律盛的锲形阵从两侧飞驰过去,迂回侧翼,且驰且射,漫天的箭雨就像一柄刀子,不断地削减着耶律胜的人马,不时有人跌落马下,把那锲形冲阵越削越薄。
“杀杀杀!”
双方还未肉搏,已经红了眼睛,所有的骑士都高举起马刀,屁股离鞍,双脚踩直了马镫,做出了决死一战的架势。
两支队伍硬生生地碰撞在一起,就像一枝弓箭锋利的尖端碰上了用床弩射出的踏橛箭,弓箭的尖端立即钝了。骑兵在冲锋中才能显示它的威力,一枝失去了箭头的箭,还有多大的威胁?
耶律盛手中一口刀左劈右砍,血光乍现,迎面之敌纷纷落马,被他劈得头颈分离、肢离破碎。耶律盛本来擅使的是一口长柄大刀,马战功夫骁勇无敌,可他当初闯宫弑君时曾被罗克敌一枪刺穿肩头,虽经名医诊治,但是一条臂膀却再也使不得大力了,于是便换使了一口马刀,这样一来比起他自己当初的武功固然是大打折扣,但是对上这些普通的士兵却仍是势如破竹。
血雨纷飞,凭着他精湛的武功、凶悍的气势和蛮牛一般的膂力,耶律盛马不停蹄地一路向前冲、冲、冲……
杀!
眼前一个敌兵刚刚落马,与此同时耶律盛自己的右肋也被人一枪刺中,胯下战马被掉落马下的一个士兵砍折了马腿,战马悲嘶向前扑倒,耶律盛在马背上借力一按,那马轰然倒地的同时,他已飞身上了对面那匹马。
耶律盛一扯马缰,正欲回身再战,忽见身后跟来的士兵已寥寥无几,离得最近的几名亲兵也被人隔在了四丈开外,火把丛中,只见枪戟如林,正向他们身上招呼着。
耶律盛双目泛赤,他大吼一声,挥刀猛劈,架开一杆枪,顺势抹了那人的脖子,一颗人头飞起,一腔热血喷浅,耶律盛勒马回转,再也不管是否有人跟来,只顾向着前面那条一眼望不到边的火的洪流,像一只飞蛾般继续冲去,钢刀飞转,血光四溅,当面之敌如刈草一般纷纷倒地……
双方兵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契丹兵包抄上来,在黑夜中像一圈圈硕大的光环,缓缓向中间收拢,而困在中间的庆王兵马就像一只只流萤。流萤的生命是短暂的,他们一只只地陨落,最后小环套大环,无数个光环的中央,只留下了一个仍在绝望地劈砍着的战士,那是庆王耶律胜。
汗水已经沁湿了他的战袍,身上染满了鲜血,自己的掺和着敌人的,汗水和血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可他却一直没有时间去擦上一把,终于,敌人退却了。围拢在他身周的敌人缓缓向后退却,最后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环。
耶律盛这才抽暇拂开头发,擦去流到眼角的血与汗,定晴向前看去,只见正前方火把通明,一个骑在高大战马上的将军被众星拱月一般蔟拥着,正冷冷地看着他。
“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提着马缰,睨视着他一言不发,耶律盛只觉手臂酸软,已经快提不起手中的刀了,他深吸口气,勉强举起严重卷刃,已经从马刀变成了铁尺的钢刀,厉声喝道:“耶律斜轸,可敢与某一战?”
耶律斜轸不答,却一招手,立即有人呈上一柄弓、一枝箭。
耶律盛先是一怒,慢慢却露出一副穷途末路的惨笑,他丢掉手中刀,缓缓抬起头,望着满天的星辰,望了许久,忽然闭上了眼睛,留在他脑海中的,只有那梦幻般美丽的星海。
弓弦声响,耶律励左肩一震,他咬了咬牙,大声讥笑道:“耶律斜轸,就只这样的箭术吗?叫你的人把火把再打亮一些,不然就叫你的爪牙们动手,给我一个痛快。”
耶律斜轸还是没有说话,耶律盛忽然发现中箭的左肩并不痛疼,反而有一种酸麻的感觉,他猛然明白过来,霍地张开眼睛,嗔目大喝道:“鼠辈,你想捉活的,在万千臣民们面前把本王千刀万剐么?”
他的兵刃已经丢下,便急急去摸腰间的的小刀,但是夜空中七八条套马索准确地落下,刹那间已将他捆了个结实。耶律盛努力张大眼睛,想痛骂、想挣扎,可是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当他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时,已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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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勒马站在高坡上,看着契丹兵马浩浩荡荡北地,暗暗松了口气。
萧绰的心思他着实猜度不透,这不是一个情欲和爱情就会迷昏她头脑的女人,如果她想搂草打兔子,剿庆王、占银州,两样一起来,恐怕自己真要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尽管介时他占了地利人和,一旦对上这么一个强敌也头痛的很,那时就不得不硬起头皮去和赵光义打交道了,幸好,耶律斜轸志只在耶律盛,活捉耶律盛之后,他就痛痛快快的退兵了,看来北国的注意力一时半晌还不会放在西北。
回过头来,再向银州城望去,杨浩心中感慨万千,打下这座银州城真是着实不易呀,可是能得到这座银州城,再大的牺牲都值得,一座新建两年的城市,对周边地域的辐射力,无论如何都比不得这样一座古城的。
浅滩上只能养虾,永远也养不出蛟龙。占据了银州,他才能贯通横山,威加党项八氏、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纥精兵、东得横山诸羌之勇,真正拥有与夏州李光睿分庭抗礼的本钱,府州折氏、麟州杨氏才会真正唯他马首是瞻。
眼前河渠纵横,沃野千里,草浪绵绵,山峦起伏。当战火硝烟远离这里的时候,很快就会牛羊遍野,牧马成群,这片沃土将成为他的根基,拥有了这片广袤的土地,他就大有用武之地了。想到这里,杨浩豪情顿生,
折子渝策马伴在他身旁,轻轻瞟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迷惘。
杨浩腰杆儿笔直地坐在马上,纵目眺望远方,睥睨四顾,意气风发。那宽广的额头、挺拔的背项,甚至猎猎随风的大红披风,都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他日渐地成熟了,已不再是当初程家大院里相识的那个只会说风趣话儿的小家丁,他如今是一方统帅,掌握着不下五万可以随时出动的大军,在西北,这样强大的武力已足当一面之雄了。
杨浩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凝视,忽然回首望了她一眼。折子渝没有回避,只是轻轻问道:“你与契丹人合攻银州,这消息恐怕已经传回汴梁去了,堂堂宋国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与外敌勾结,你猜赵官家会怎么想?”
杨浩向她笑了笑,说道:“哪来的外敌?契丹与我大宋可是刚刚建交不足两年的友邦。契丹叛逆耶律盛逃奔西北,杀我大宋银州防御使,夺银州治其民,身为宋将,本官岂能坐视?出兵逐匪,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契丹出兵围剿叛逆,那也无可厚非,我们两军殊途同归,对付一个共同的敌人,何罪之有?官家以何罪名治我之罪?”
折子渝板着俏脸又道:“那党项七氏出兵相助你又作何解释?党项七氏乃李光睿治下的部落,你调动党项七氏兵马经过李光睿同意了么?刚刚到了芦州两月,便能驱策舛傲不驯的党项羌人为你所有,赵官家不生忌惮?李光睿肯善罢甘休?”
杨浩眨眨眼,狡黠地道:“这个更好解释。李光睿又如何?难道不是我宋国之臣么?党项七氏俱是我宋国子民,他们自告奋勇,与我合兵一处驱逐外虏,朝廷应该予以嘉奖才对,若横加指责,岂不冷了诸羌之心?至于李光睿……”
杨浩轻蔑地一笑:“李光睿本负有守土之责,却将国土沦丧外敌之手,使我宋国百姓流离失所。他无力夺回失地,本官出兵,他有什么好指责的,李光睿会干出那么不识大体的事来么?”
折子渝目中渐渐露出笑意,说道:“好吧,你杨太尉大仁大义,理应嘉奖,可是……如今银州已经夺了回来,你总该交还李光睿了吧?”
杨浩大义凛然地道:“那是自然。这银州并非无主之地,朝廷的江山社稷,岂能私相授予。可是西北不靖啊,为了不使银州再度沦落外地之手,为了不使银州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本太尉勉为其难,暂且代之治理银州,等到李光睿大人解决了吐蕃、回纥之乱,有能力保护银州的时候,本太尉一定将银州拱手奉上,绝不拖延。”
折子渝吃地一声笑,赶紧捂住了嘴巴,杨浩目光也蕴起了笑意:“子渝,其实你笑的时候非常好看,嘴巴不是樱桃小口,未必就不漂亮,用不着一笑就掩口的。”
折子渝白了他一眼,脸蛋微晕地道:“今你动用了党项七氏的人马,夏州李光睿一旦得知消息,必知心腹大患在银州,而不在吐蕃与回纥。你在吐蕃和回纥那边虽有一定的威望,但是以你的力量现在还不足以左右他们,如果李光睿不惜代价与之媾和,再挥军前来接收银州,你真的把银州交出去?”
“当然,这一点勿庸置疑。”
杨浩毫不迟疑地道,随即却又说道:“不过……,如果那时候银州军民、横山诸羌、党项诸部、银州左右的吐蕃、回纥百姓不相信李光睿有保护银州之力,坚决要求本太尉肩负起这份重任,唉……,须知民心不可违、民意不可挡啊,说不得……本太尉就只有担负起这份重任了。”
折子渝一双美目用一种有趣的眼光看着他,看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杨太尉,我以前真的没看出来你有这么无耻……”
杨浩一本正经地道:“你继续深入地了解一下,就会发现,我身上的优点还不只这些呢。”
折子渝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杨浩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用魅惑的声调,稍稍带上些磁性的沙哑,像个诱拐小LOLI去看金鱼的怪蜀黍般柔声道:“子渝,你想不想更深入地了解了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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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古诗一首,内有观鱼二字,看后甚喜,充作签名了,呵呵,拿出来大家共同评鉴一下。
登梯到碧空,对坐问天公。
无马常骑虎,观鱼每钓龙。
补衣针贯月,劈竹篾穿风。
为截犀牛角,推平五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