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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州城,自火山王衮自封麟州刺使,占据此城,成为一方诸侯之后,此城又被称为杨家城。沿窟野河谷溯流而上逾四十里,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上,就是麟州杨家的大本营杨家城了。
寒风萧萧,大雪飘飘,四野一片苍茫,天地寂寂,鲜见人烟的河套中便连鸟雀也难得一见,这时却偏有一行挎弓荷箭、肋下佩刀的皮袍大汉顶风冒雪,沿着干涸的窟野河谷一路疾驰而来,马蹄得得,迅速被风雪卷走,远远的只能看见一行黑影逾行逾近。
这样严寒的天气,百姓们大多都猫在家里,坐在热炕头上过活,路上行踪罕见,鸟雀飞绝,但是却也并非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这一行骑士进入杨家城纵横五十里内时,就已进入了杨家耳目的视线,消息迅速向杨家城送去,但是却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区区五十多人,就算是强弓大马,人人善战,也不可能对麟州城产生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得以顺利抵达麟州城下。
麟州是一座汉揽胡、胡揽汉,诸族杂居之地,不过这里以农耕为主,城池建筑也是农耕民族的风格,到了麟州城左近时,河套向两侧山峦围绕的平原中延伸开来,阡陌纵横,尽皆覆盖在沃雪之下,站在山下往上看,只见山头一座雄城,秦汉隋唐时代陆续修筑的长城与城头四望的烽火台连成一体,绵延而去,探向四面八方,看来甚是壮观。
早有人候在城门口儿,那一行五十多人下了战马,牵马而行,到得近前与那接迎之下言谈一番,城头便放下吊桥来,一行人鱼贯而入,慢慢进入了那黄土垒就的城堡,吊桥又轰隆隆升起,山野间重又归于沉寂,唯有风雪肆虐,呼号而过。
杨家客堂,地下砌的火龙,整个房间内暖烘烘的,热流涌动,温暖如春。杨崇训满面惊讶地看着满面风霜的这位特殊贵客,诧然道:“朝廷军令已下,不日出兵伐汉,为兄正在筹备此事,想来三弟也是公务繁忙,实未料到三弟竟与此时来访,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来访固然是出人意料,要与兄长谈的大事,那可更是出人意料了。”
杨崇训为之动容,急忙道:“贤弟一路辛苦,来,咱们到书房中坐,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谈。”
二人进了书房,对面坐下,杨浩捧一杯热茶,目注杨崇训,沉声道:“二哥,我也接到了枢密院的调令,不日就要统兵出征的,此番急迫赶来,秘密会见兄长,实有一桩关乎西北政局更迭的紧要之事与兄商议。”
杨崇训见他神色严峻,倒也不再客套,倾身向前,专注地道:“贤弟请讲。”
杨家对这些贵客的来访,保持了高度的机密,杨家城里没有几个人晓得城主来了什么贵客,三五十个骑士入城,在寻常百姓眼中,大抵不过是平常派出城去巡弋的武士回来了,所以并没有甚么人放在心上。
杨崇训书房的门一直紧紧地关着,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悄然打开。杨浩辞别而行,杨崇训亲自送出城去,一行人马不停蹄,又急急向南驰去。
“大人,杨大人可答允了大人的要求么?”
雪还在下,迎着呼啸的风雪,穆羽解开遮护口鼻的护耳兜囊,追上来向杨浩大声问道。
杨浩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杨崇训终究魄力有限,我请他集结重兵,在李光睿兵困银州城,攻守俱乏之时出兵攻击,可他终究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与李光睿正面一战。嘿!也许他杨崇训本来也算是一方豪杰,只是托庇于折氏羽翼下久矣,那一腔豪气都消磨尽了。”
穆羽吃惊道:“那咱们不是唯有负城死战了?万一……”
杨浩道:“杨崇训只是在李光睿淫威之下久矣,不敢远离根基独立与西北王一决,倒还不至于畏首畏尾一至于斯。他已承喏,陈重兵于长城一线,一旦银州不可守,我城中兵马可突围东向,那时他会出兵接应,将我银州军民接入麟州。”
穆羽吁了口气道:“那还好,若是一条退路都没有,属下实在是担心。”
杨浩却是摇摇头,大声道:“我却失望的很,党项七氏虽已效忠于我,但党项七氏部族中未必就没有李光睿的眼线,机密的消息他们探听不到,大队人马行军调度、设埋打伏的行动却一定瞒不过他亿,党项七氏的作用只能是迫使李光睿精锐尽出,无法予之有效杀伤。
要重挫李光睿,唯有另出奇兵,这支奇兵,我本来是寄望于麟州杨崇训的。如果我能顺利拿下夏州,李光睿大军在外,这支生力军却还谈不上多大的损失。如果有麟州能在紧要关头出奇兵相助,至不济也可拖住李光睿,这时我三藩伐汉兵马急驰回援,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说不定凭这一战就能拔了李光睿这个西北王的大旗,杨崇训胆魄不足,舍不得本钱,纵虎归山,再要收拾他,恐怕还要大费周章了。”
战马疾驰,出了窟野河谷,沿着河套肆虐的风雪为之一缓。
杨浩勒马回头,遥望绵延长城尽头的巍峨城堡,夷然一笑,淡淡地道:“难怪他杨家一直屈居折家之下,心胸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杨崇训开创固然不足,守成……也嫌不足。这杨家城自古就叫麟州城,麟者,麒麟儿,可惜了,他杨家若是真有麟子,也不在杨家城内,而是在……”
他下意识地往汉国的方向瞟了一眼,放眼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融为一色,天色更加阴沉了。杨浩一拨马头,扬手一鞭,大喝道:“继续赶路,去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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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芦州的官员自从杨浩将统治重心移转银州后一直甚是清闲,可是这一阵子也特别的忙碌,种种大撤退的准备工作在寻常百姓不甚了然的情况下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后山的兵工厂已完全封闭。所有的匠人、学徒、机械,在李兴的带领下,统由一支军队护送着,如今已转移到茶山深处去了。这一次迁走,杨浩已不打算把他们再迁回来了,他们所用的铁矿本就是从茶山运来的,一路所费巨大,如今自芦州至银州一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军械制造可直接设在茶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同时,在芦州接受训练的军队也在秘密进行集结,随时准备拔营起寨赶赴银州,增强银州的防御。在芦州和银州之间,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取舍,杨浩毫无疑问会选择银州的。虽说芦州是他的发迹之地,可是这里本就不适宜做为一座城池进行不断的扩张和发展,光是交通就是一个限制发展的大问题。
如果驻扎于此,也就是封闭于此,农牧都不能成为主流,而工商业也只是占了芦州特殊环境、特殊地位的便宜,如今杨浩与折杨两家正式结盟,党项七氏也已旗帜鲜明的倒向杨浩,芦州已然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原有的优势已然不在。
至于银州百姓,杨浩暂时还不打算惊动,以免引起有心人注意。按照常理,银州是李光睿必须要夺回的地方,李光岑是李光睿必须要除掉的人物,这一城一人如今都在银州,他分兵打芦州或是先行攻打芦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谁不晓得兵贵神速?就算李光睿想打芦州,那也必然是在他攻陷银州之后的事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要的防范还是得有,如果夏州真的兵发芦州,总不能仓促应战,害了百姓。所以民政官员们已经开始策划种种撤离准备,芦州积存的工商产品和牛羊物资乃至牧场,已全部迁往银州,杨浩本来就在将银州打造成他的经济重心,这么做倒也不会引人侧目。同时他们又弄来大批的骡马牛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有更多物资要起运银诈,实际上这却是为大撤离做准备的,一旦夏州兵马攻打芦州,百姓们就可以轻装撤离,迅速撤到府州境内去。
开宝寺,达措活佛上院。
一间禅房,定神香袅袅燃起,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光头僧人盘膝入定,气息悠长。
门是敞开的,门外雪花轻盈,一双鹿皮小蛮靴,便轻盈地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踱了进来,是竹韵,穿一件皮坎肩儿,雪白的兽毛在外,衬着她的俏脸。她在门口站定,往那僧人瞟了一眼,僧人大盘于蒲团之上,双手按膝,如果不是随着他悠长的呼吸胸膈之间稍有起伏,就真要被人当成了一尊佛像,精铜雕铸的一般。
竹韵咬了咬嘴唇,说道:“‘飞羽’的人都撒出去了,我这个教习如今没了事干,明天……就要去银州了。”
那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眉头一挑,却又缓缓平复,问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去银州吗?”
和尚仍是一动不动,竹韵的目光渐渐移向墙边,墙上挂着一幅唐卡,那是一副缂丝的唐卡,白玉为横轴,其余三侧边缘缀着珍珠,显得异常珍贵,唐卡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丝绢,叫人无法看清所覆画面的内容。
但是竹韵知道那上面绘制的是什么,那是一副尼姑的画像。一个年轻的比丘尼,眉眼如画,清纯似水。画像缓得十分生动,那含羞带怯的神情,将她的温婉和善良都呈现了出来。竹韵悄悄潜在附近时,还看到那和尚站在唐卡前,掀起丝绢,凝视着画像,流着眼泪唤过她的名字:水月,静水月……
竹韵感佩他的痴情,正因为他这份痴情,从不知爱情为何物的竹韵才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可她又痛恨他的痴情,从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死者已矣,活人就该好好地活着,缅怀逝去的亲人没有错,但是没必要因为死去的人把活着的人也变成活死人。
竹韵想得开,却开解不了壁宿,更不知该如何对他倾诉自己悄悄萌芽的一份情愫:他岂不知我对他的情意?我又如何同一个已经死去,却牢牢占据了他心灵的女人去争?
禅堂中静静的,定神香一缕清烟袅袅扬起,将宁神静气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禅房。竹韵的双眸慢慢氤氲起一层雾气,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很久没有哭过了,现在也不想丢那个人,尤其是在这个混帐男人面前,她忽然转身就走。
“竹韵姑娘……”
那和尚说话了,双眼一张,目光澄净,神闲气定,宝相庄严。昔日窃财又窃色的浑身手壁宿,在这开宝寺禅院日夜修行,潜心佛道,神情气质,竟已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任谁看到他,都不会再注意他清秀的眉眼,和他酷肖女子的美貌,而要被他庄严神圣的气质所动。
壁宿双手合什,缓声说道:“念月如今只有一桩尘缘未了,余此之外,心无旁鹜,姑娘一番美意,贫僧心领了。”
竹韵驻足半晌,忽然冷笑一声,风一般消失在他的门口,唯有微风卷着雪花飘摇而落,轻轻地掩住了她那一双浅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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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佛,此番我带兵伐汉,十有八九夏州会来打我的主意,如今我已将义父迁往银州,料想芦州没有他能图谋的东西,未必便会对这里动兵,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活佛的安危重要,本帅已安排了快马和车驾,令密谍四布,监视着夏州的一举一动,如果李光睿意图对芦州用兵的话,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请活佛启驾,暂避于府州。”
达措活佛爽朗地一笑,说道:“我佛庇佑,法王一举得了银州,自那时起,我便知道,李光睿早晚要来的。法王有诸多军政大事要办,不必顾念于我。我就驻在这开宝寺内,哪里也不去。寺中上下一千五百僧众,也都不会散去。”
他傲然一笑,淡淡地道:“李光睿再如何狂妄,终究是一方豪强,利弊得失,他是算得明白的。得不偿失的蠢事,他不会做,我就在这儿,谅他也不会动我一根汗毛,更不敢兵进我开宝寺半步,法王尽管放心便是。”
“这个……”
杨浩微微犹豫了一下,达措活佛又展颜笑道:“如今译经馆已经设立了,已译梵经二十一卷,又有法王研创的那门活字印刷之术,很快就可以付诸印刷,我已传柬召请四方活佛,于四月上弦七日,佛诞之期来我开宝寺共庆盛举,到时我会将首印的新译梵经慷赠于诸位活佛。这是功德无量的一桩大事,这个紧要关头,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法王不要再劝了。
还有,你的译书馆、印书馆、藏书馆也不必搬迁,它们本来就是设在我开宝寺内的,老衲会保证它们的安全。呵呵,李光睿一介武夫,这些东西在你我眼中贵逾珍宝,李光睿却是不会看上眼的。法王有许多大事要做,尽管去忙吧。
至于军政之事,我是出家人,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佛信徒众多,老衲会令弟子赶往夏州,如果法王顺利取得夏州的话,善后抚民、平靖地方,有我这些弟子对夏州的信徒们打声招呼,对法王多多少少是会有所帮助的。呵呵呵,有些事,是必须要用刀剑才能解决的,有些事,却是刀剑未必能解决得了的。”
杨浩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合什道:“如此,多谢活佛了。”
“法王不必客气。”
达措活佛也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老衲还等着法王一统西域,我中土密宗循此道路,传播西方,开花结果,遍植天下,种下不世之大功德呢。摩诃迦罗,玛哈嘎拉……”
山坡上,窑洞里,竹韵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将一大碗酒咕咚咚喝个干净,用掌背一抹嘴角的酒渍,瞪起一双杏眼向门外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给我滚出来,否则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说着她手腕一抖,掌中已凭空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飞刀。
杨浩应声现身,揖礼含笑道:“竹韵姑娘,我刚刚去过开宝禅寺,念月禅师我也见过了,唉,当初我本想借佛法化解他胸中一腔杀气,实未料到……”
竹韵掌中的刀不见了,她一伸手,阻止了杨浩说话,冷哼道:“什么念月念经的狗屁东西,不要跟我说,没的污了本姑娘的耳朵。”
杨浩不由一窒,竹韵一把扣住酒坛子,满满地注了一碗酒,拍了拍桌子道:“莫跟我说些不痛不痒的屁话。你要是想喝酒,本姑娘欢迎,要是以为本姑娘正在这儿哭哭啼啼,觅死觅活,那就出去,古竹韵这一辈子就没那么活过!”
杨浩摸了摸鼻子,竹韵乜着他道:“怎么?要不要喝酒?”
杨浩释然一笑,走过来在竹韵对面坐下,大声道:“成,喝就喝,碗呢?”
竹韵不悦地白他一眼道:“干嘛,我用过的碗使不得?”
跟一个醉鬼,哪有道理好讲?杨浩见她已了醉意,只好听话地端起碗来,刚刚凑到唇边,忽双担心地道:“竹韵姑娘,你的酒品好不好?”
“干嘛?”
“你要是喝醉了喜欢打架呢,那本太尉可以奉陪,可要是喝醉了酒,就又哭又笑长吁短叹的,再不然就拉着个人没完没了地说故事,我可真没那个时间。”
竹韵卟哧一笑,收回脚在凳子上坐下来,拍拍胸口道:“你放心吧,本姑娘的酒品比你好的多,我喝醉了之后既不哭也不闹,比不喝酒时要斯文百倍,你还别不信,我爹说的。”
杨浩放心起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我先干为敬。”说罢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竹韵大喜,赞道:“这才像个爷们,平时你坐在衙门口儿那副装腔作势的德性,本姑娘还真看不上眼。来,我陪你一碗。”
她抓起酒坛又满了一碗酒,自己干了一碗,然后再度注满,往杨浩面前一推,很豪爽地道:“该你了。”
杨浩端起碗来,把酒凑到嘴边,却又放了下来,竹韵瞪眼道:“怎么?”
杨浩道:“其实……我没去开宝禅寺的时候就要来找你的,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后来……怕你心情不好,就打消了主意,可我行程匆忙,明日一早就得返回银州,一时半晌这人选还真不好找,所以……寻常的女子顾忌名声,怕也不大情愿……”
竹韵不耐烦地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到底什么事,你说出来成不成,都快急死我了。”
杨浩神色凝重地道:“是这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银、麟、芦、府四州合纵一线,局面只限于西北一隅,纵究难成大器,这条战线,还得继续向南扩充才成。我有一件大事,须得由我兄弟小六和铁牛去做,可是他们如要离开,表面上就不能和我继续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以免万一被人识破了身份。这样一来,我就得找个合理的借口‘逐’他们离开……”
“停停停!”竹韵头痛不已,抚着额头哀求道:“杨大官人,别跟本姑娘说这些成么,我听得头痛,你就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就成了。”
杨浩干笑道:“我是想……让你配合一下,制造一个小六和铁牛色迷心窍,意图对你不轨的假象,然后我就可以严肃军纪,与他们‘割袍断义’,把他们‘赶’走了……”
“哦~~~~”竹韵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当多大的事呢,就这?不就是受人欺侮的弱女子吗?以前杀人的时候,这种戏我也不是没扮过,小事一桩,手到擒来。咱们先喝酒,喝痛快了再说。”
杨浩大喜,连忙唤进穆羽,对他嘱咐几句,然后端起碗来,满脸笑容地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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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哪儿呐?”
杨浩昏天黑地,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他也不知道是谁在扶着自己,只顾喃喃地问道。
他的酒量虽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差,但是长途驰骋对体力的消耗是勿庸置疑的,身体极度疲惫的人也就更容易醉酒,杨浩如今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已经快睡着了,说起来,他的酒品实在很好。
据说酒品比他还好,喝醉了酒就特别斯文的竹韵姑娘两眼发亮,拖拽着杨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说道:“吵什么吵,咱们去……芦河钓鱼去。”
杨浩虽说手脚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想往地上出溜,可是意识还有一丝清明,他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道:“天……天好象很晚了?”
“晚就晚了呗,我们都没睡呢,想必鱼儿也没睡呢……”
竹韵拖着杨浩,已经拐进了芦州城外的芦苇荡中,后边跟着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个是杨浩的贴身侍卫穆羽,另外两个自然就是奉命来意图不轨的弯刀小六和铁牛了。
他们已经意图不轨过一次了,结果就是鼻青脸肿一身伤,铁牛额头起了个大包,跟寿星佬似的,弯刀小六的麻子脸上一边一个殷红的大巴掌印,嘴角还乌青一块。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荤话,也遭到了竹韵的暴力虐待,打扰她喝酒的下场竟是这般凄惨。这个喝醉了的小妞尽管没动兵器,居然只靠一双粉拳玉腿,就把这哥俩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了。
然后,酒品越来越好的竹韵姑娘把坛子底儿也喝光了,便从桌子底下拖出杨浩,兴致勃勃地要去钓鱼。说起来,与她平常打打杀杀的作为相比,钓鱼倒的确是一桩斯文雅事,只不过……这时候真的晚了点儿。
铁牛捂着一只眼睛,惨兮兮地道:“这大冷的天儿,竹韵姑娘非要拖着大人钓什么鱼啊,咱……咱们就这么一直跟着吗?”
“不跟着又怎么办?”弯刀小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铁牛愁眉苦脸地道:“那……那就跟着吧……”
杨浩被竹韵拖到了冰面上,背靠背地坐着,杨浩两眼发直,四顾茫然,大着舌头道:“到了吗?杆呢?钩……钩呢?给……给我点饵……”
竹韵一拍额头,呵呵傻笑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像是忘了。”
杨浩往冰面上出溜,含含糊糊地道:“那……那你钓吧,我……先睡会儿。”
“睡什么睡呀,不许睡。”竹韵兴高彩烈地拉住他:“要不咱们吟诗吧?我可喜欢吟诗了,咳!大雪纷纷落下,白得好象芦花……,喂,你接两句。”
“呼……呼……”
竹韵特淑女地撇了撇嘴:“真没劲,你不理我,我数星星,我今晚一定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数出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趴在雪窝子里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穆羽按着嘴唇,担心地道:“这冰面结实不?要是大人掉冰窟窿里可怎么办?”
铁牛嚅嚅地道:“小六儿,咱……咱还非礼人家吗?”
小六儿没好气地道:“她越醉越精神,你有非礼人家的本事吗?我……我现在就担心她会非礼了我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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