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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秦平的话,吴少英并没有附和的意思,反而道:“姐夫莫做这些没来由的猜测了,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会对黄家女儿的声誉有损。黄家乃是皇亲,位高权重,又岂是我这等身份的人能高攀的?兴许一切都只是误会,姐夫就不要再提了。”
秦平听得直皱眉头:“你如今的身份差在哪里了?堂堂朝廷命官,天子门生,哪里就配不得黄家女儿?!倘若他家当真看不上你,也不会打发人来探听你的消息。你说这都是误会?那也得黄家先做出容易叫人误会的事来!”
吴少英沉默不语。
秦平见状便叹了口气:“好吧,我不逼你什么。只是前几日你才答应过我,若是母亲为你说得一门不错的亲事,你不会再推托,会认认真真娶妻生子的。不管黄家是不是看中你做女婿了,亦或是有意做媒,只要他家露出一点意思来,你可别再推三推四的了。你也会说,黄家乃是皇亲,位高权重了,倘若是那等人家的闺秀看中了你,你还有什么可不足的?”
吴少英低着头,还是不说话。秦平知道他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表态,横竖黄家那边尚未明言,一切都还早,便也不再多言。
转眼间,永嘉侯府宴客的日子到了。
宴席是摆在园子里的,因请的客人不算多,分作男宾女席,园子里的地方也尽够了。按照秦含真事先做好的方案,在园子两侧各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搭上了彩棚,摆放了落地大屏风,一边招待男客,一边接待女客,中间做间隔的,正是一大丛花树,其中便有今日做了幌子的那几株梅花。只要时间上安排好了,男女宾都可以欣赏到梅花的美景,又不会彼此冲撞了去。而且花园距离厨房比较近,菜肴放在特制的食盒里,送到席上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客人吃着也觉得可口许多。
客人们来得齐全,小冯氏拉着自奋奋勇而来的姚氏与不情不愿被姚氏硬拉过来的闵氏二门上迎客,永嘉侯夫人牛氏在正席上与妯娌许氏说话,不一会儿,闵家、姚家、蔡家女眷先后到了。牛氏与闵老夫人很说得来,高高兴兴地聊了一会儿,见云阳侯夫人来了,忙与许氏一道迎了上去,再看跟着云阳侯夫人一道来的卢悦娘,面色红润,姿容越发娇美,显然在婆家过得很好,都为她欢喜不已。
老夫人们凑在一处说话,年轻一辈的夫人奶奶们也做了一堆,秦含真自然是跟未出阁的姑娘们在一处了。秦锦春久不见堂姐妹们,拉着秦锦华说个不停,她如今似乎稍稍消瘦了些许,看来二房薛氏身体痊愈,秦伯复又与薛家纠纷不断,还是对她有了不小的影响。秦含真忙着招呼客人,未能脱身去与她私下交谈,只能让丫头给秦锦华捎了信,嘱咐她千万要把秦锦春多留一阵子,回头宴席结束了,她们姐妹好在一处细聊。
秦锦仪没有来,据说是身体不好。但秦锦春私下告诉秦锦华,其实是因为大姐不想看到三姐姐风光的样子。从前秦锦仪就对秦含真嫉恨有加,如今见她要做郡王妃了,心里就更是难以容忍。今日若是承恩侯府宴客,秦锦仪可能还会出席,因为承恩侯府好歹也是她曾经的家,但换了永嘉侯府做东道,她就不想出现了。
秦含真对此不予置评。她从来就没真把秦锦仪当成是姐妹,秦锦仪不出现,她还乐得轻松呢,至少她不必担心对方会在自家宴席上闹出事来,又再次当众出丑了。
没过多久,马家与黄家先后到了。马家来的是马将军的夫人,也算是熟人。黄家却是黄晋成的母亲、妻子和妹妹一道来齐了,再加上黄晋成的大妹妹,嫁到闵家去的那位姑奶奶,也跟着婆母妯娌们一道出席了,黄家三房的女眷今日到得可谓齐全。再一打听,原来黄晋成父子兄弟也到了男宾席处,简直就是倾巢而出的节奏。
黄家人的到来引起了长房众人的侧目。从前承恩侯府办宴席,黄家明明是承恩侯亲舅家,都不是每次皆到,态度不冷不热,与永嘉侯府更是几乎没有明面上的往来。没想到今日永嘉侯府宴席,黄家三房的人会来齐了。别说秦柏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就连事先有所猜测的秦平与秦含真,也意外之极。
秦含真心里想,自己先前让李子透露给黄家人的话,也不知道对方收到没有,如今他家的这个态度,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牛氏是头一回见黄家的三老夫人,不过对方相貌端庄清秀,说话彬彬有礼,并没有看不起她出身的意思,遣辞用句也很接地气,不会故意夹杂些什么诗呀词的,动不动就用几个典故,让人听不懂,因此她才与黄家三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对对方颇有好感了,拉着对方的手叹道:“您家里的孩子,真是教得好。晋成就不用说了,又精明又能干,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您大闺女也是贤惠人,我常听她婆婆夸她呢。还有芳姐儿,我真真是没见过比她更出众的姑娘了,看了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真恨不得她给我做女儿!”
黄家三老夫人听得笑道:“夫人谬赞了。”心里却是十分受用的。
牛氏夸了黄清芳好一番话,又夸黄晋成夫人,再夸黄晋成的儿女,然后又绕回来继续夸黄清芳,趁着黄家三老夫人心情很好的样子,试着探她的口风:“只是芳姐儿这几年在南边……一直不曾定下亲事,我也不知道您府上是怎么想的。您别怪我多事,实在是我太喜欢芳姐儿这孩子了,心里不忍见她落得孤苦结局。想来她这么好的孩子,不过是一时运气不好,遇上一家子贱人,才被连累了,她自己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见过芳姐儿的人,谁不知道呢?咱们别管外头人怎么说,世上总有明眼人,能看得清谁好谁歹的,最要紧的是不能叫芳姐儿受了委屈。”
以往若听到类似的话,黄家三老夫人都会寻个理由搪塞过去的,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牛氏所言正中她心事的缘故,她似乎有些激动起来,反握住牛氏的手道:“老姐姐,你是个明白人,真真是说中了我的心!我正是这么想的,外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的呢?只要我这闺女日后能过得好就行了。从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堵着一口气,非要为清芳寻一桩更好的亲事,挑剔这个,挑剔那个,逼清芳照着我的心意行事,结果反而让孩子受了不少气。如今我已经明白过来了,那些什么门第、家世、身份,全都是假的,清芳能过得好才最要紧!我断不会再委屈她了!这孩子太过孝顺懂事,总让我们别为她操心,宁可自己独自过活。可那怎么行呢?若不能看着她终身得靠,一辈子平平顺顺,我便是死了也不能甘心!”
牛氏听得眼中一亮,这话的意思莫非是……黄家三老夫人也看好黄清芳与秦平的婚事?!两位老夫人对视一眼,竟象是有了什么默契似的。周围的人瞧见,都隐隐有所猜测,又忍不住转头去打量黄清芳。
黄清芳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还坐在闺阁千金们围坐的席上,被瞧得有些面红耳赤。她终究还是未嫁人的姑娘家,被人这么盯着看,哪里受得了呢?便起身借口要去赏梅花,暂时躲了。秦含真咬着唇忍下笑意,忙跟了上去相陪。
黄晋成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婆婆与牛氏的对视,笑着打圆场。黄家三老夫人也不着急,对牛氏笑道:“老姐姐,你我难得投缘,日后该多来往才是。本来两家也是亲戚,千万别外道。”这是打算过后再另找机会详谈了。
黄家是老侯爷原配黄氏的娘家,永嘉侯府的主人秦柏却是老侯爷继室叶氏所生,说是亲戚,也确实是亲戚,但关系一向是尴尬的,一般不会在人前提起两家的这段“舅甥”关系。但今日牛氏为了儿子的婚事,是顾不得了,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心里是真心想着要与黄家三房常来常往的。
她与黄晋成夫人从前就交好,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许氏与姚氏在旁听见,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她们也在纳闷呢,黄家三老夫人对他们承恩侯府,都不曾这么热络过,怎么头一回上门,就与牛氏这般亲热起来?莫非真是投缘的缘故?
牛氏只觉得事情顺利,心情正好,想到黄家三房今日来的人齐全,忙悄悄叫了虎嬷嬷来,让她去给秦平捎个话:“让他好生在黄家人面前表现表现,待人和气些,讨讨人家的欢心。这门亲事已经有六七分准了,黄家人明摆着瞧上了他,他可别在这紧要关头上给我坏事儿!”接着她又有些不放心,“顺便悄悄儿跟少英说一声,叫他盯着平哥儿些,别让平哥儿胡闹!”
虎嬷嬷依言去传了话,秦平得到消息后,却是满脸愕然。他看向亲亲热热地与吴少英谈话的黄晋成,心中惊疑不定。
秦平心里存了事,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寻了个借口离席,却让小厮给吴少英带了话,请他到凤尾轩相见。凤尾轩位于园子中间,又远离主干道,今日空置。那里种了重重翠竹,乃是个清幽的去处,正好方便他们避了人说话。
吴少英刚刚从虎嬷嬷处收到了牛氏的最新指示,听到小厮的话,垂下双眸:“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