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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因为要闭门守孝,打听消息这种事,不能做得太明显,因此得信儿的时间比别家都要迟上一些。等到他们听到风声时,楚瑜娘已经进了东宫,正式册封了良媛,还有太子妃十分看重她的消息传出来。
裴二爷裴三爷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孝了,赶紧打发心腹之人,悄悄儿去联系当初为他们引见唐家人的朋友,想要请对方探一探唐家的口风,同时,也是在提醒唐家,当初既然收了重礼,如今又怎能毁诺?楚氏女进宫就进宫了,但怎么能从此就不再进新人呢?唐家可是许诺过,要让裴家女东宫的!
当初裴家人联系上的,其实并不是唐老尚书、唐老夫人又或是他们的儿子媳妇,而是唐老尚书的嫡亲侄儿。他也算是科举出仕,成家立业的主儿,说起来,在唐家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他的妻子还跟妯娌们关系很好,又得唐老夫人看重。论理,此人若是想要向太子妃推荐谁家的姑娘,太子妃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当作没听见的。
只是事情不巧,太子妃告病已有数月,期间连唐老夫人想要进宫看一次女儿,都经常得不到批准,又何况是太子妃的堂弟与堂弟媳呢?后者还没来得及向太子妃推荐裴二姑娘,裴老国公就先死了。裴家既然要守孝,进宫之说自然无从提起。若是裴二姑娘就此错过机会,那也是裴家的命数使然,怪不得别人。唐家那侄儿,并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至于那份重礼,只不过是当中有几幅古画,他瞧着不错,才会爽快收下。但古画并不算是十分稀罕珍贵之物,倘若裴家打算以此要挟他做些什么,他宁可将礼物退回。
唐家侄儿对上门来的裴家人不假辞色,还有些嫌弃他们戴着孝,太过晦气。不过他还是坦白地对裴家兄弟说了,裴国公死得不是时候,否则他早就让妻子将裴二姑娘推荐到太子妃面前了。正因为裴二姑娘失去了选秀的资格,太子妃才会挑中了楚瑜娘。这种时候,他这个堂兄弟连抱怨太子妃的底气都没有。
如今已经不是太子妃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时候了,太子殿下亲口说了,不会再纳别的嫔妾,太子妃与唐家都只能接受,万没有反劝太子多纳几个美人的道理。裴家既然无望了,以后也不必再来纠缠,安心在家守孝的好,这方是国公府这等人家该有的礼数呢。至于礼物,他自会退回,不会占裴家这点便宜的。
裴三爷一听,脸色都白了,很想要发作几句,奈何没那胆子在唐家放肆。他们今天还是换了衣裳,掩人耳目悄悄儿找上门来的呢。若叫人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在孝期内拜访唐家,御史们定会有话说,唐老尚书也会心生不喜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比一般人多些忌讳。
裴二爷比他兄弟要精明一些。那份重礼打了水漂,他当然心疼,但也绝不能收回来!侄女儿进宫之事,已成泡影,若是因为舍不得那份财物,将东西收回,定会得罪唐家这个侄儿。换作是裴二爷自己,落到手里的东西,哪儿有这么爽快舍出去的?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记恨。唐家侄儿定然也是如此。裴二爷打算不提收回重礼的事,让对方继续保有它,那兴许对方还能对裴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他们兄弟孝满起复时,对方还愿意伸手帮上一把。否则,事事指望亡父留下的人脉,真有好处,也只会先便宜了长兄,几时轮到他们两兄弟呢?
裴二爷拉住了兄弟,客客气气地向唐家侄儿表示,那份礼物是见面礼,并不是请托对方帮忙办事的谢礼,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侄女儿失去了进东宫的机会,是她没有福份,绝不敢有半分怨言的。只是两家既然已经认识了,也算是朋友了。等孝满出服,朋友间还是该继续往来才是。他们老父生前也收集了不少名画古迹,家里人没几个擅长这方面的,说不得将来还得请对方帮着鉴定一下呢。
唐家侄儿听得顺心,微笑着道:“好说,好说。”对裴二爷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裴二姑娘不能进宫,并不是他的错,出现这种阴差阳错的结果,谁都不想的。裴家还能保持理智,分清楚是非黑白,就是可以结交的对象了。他对裴国公的收藏也很有兴趣,若能给自己再添几幅好字好画,他也不介意继续与裴家人往来,也省得那些字画落在不识货的裴家兄弟手中,明珠暗投。
裴二爷与裴三爷没有在唐家耽搁太久,就退了出来。兄弟俩一坐进马车,脸色就耷拉下来了。期盼已久的计划竟然泡了汤,两人心里都有些难以接受。想到今后,他们更是觉得一片茫然。
裴三爷还抱怨兄长:“二哥怎么没把当初送的礼要回来?竟然还说那是见面礼,没有收回的道理。你知道那份重礼费了我多少银钱么?!我几年的积蓄都在上头了!还赔了两幅心爱的字画!若真的有用也就罢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东西也没要回来,我岂不是吃大亏了?!”
裴二爷无奈地跟他分说明白,裴三爷还是有些想不通:“这有什么?我本来就只是个监生罢了,又不曾出仕。唐家还能如何给我添堵呢?”
裴二爷心下一窒,暗暗气恼。裴三爷是不怕唐家报复的,但他身上却还有官职呢!裴三爷不怕,他怕,行了吧?!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裴二爷只能委婉地道:“侄女儿进不了宫,就要嫁人了。侄儿将来也要读书进学。若你得罪了唐家,孩子们定会受连累的。”
裴三爷有些悲愤地道:“唐家再显赫,也还没到只手能遮天的地步呢!大不了我让儿子转投寿山伯去!”
裴二爷忍不住撇嘴:“寿山伯为什么要护着你们?大房侄女儿当初可没少得罪人家的掌上明珠!”
裴三爷有些不以为然:“寿山伯是秦家姻亲,我们也是秦家姻亲,都是亲戚,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小孩子家吵个嘴,也只是寻常事儿罢了,谁还真的放在心上不成?更何况,大房是大房,我们是我们,如何能混为一谈?”
可无论是寿山伯府余家,还是承恩侯府、永嘉侯府秦家,都是大房的姻亲哪!
裴二爷见兄弟说不通,心中烦闷,也懒得跟他啰嗦了,闭起双眼默默养神,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裴三爷见状,虽然不再跟他闹了,但心里却很是不得劲儿。他觉得二哥对自己的态度不象先前那么亲密了,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女儿不能入宫了么?可他们兄弟一向亲近,二哥如此作派,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裴家内部似乎又生波澜,而秦家二房也收到了秦锦仪派陪嫁丫头紧急传回来的口信,对裴二姑娘进宫泡汤一事,感到十分惊愕。
秦伯复与薛氏此前对裴二姑娘会成为东宫嫔妾一事,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因为裴家人再三说过,他们已经打通了唐家的门路。如今太子却亲自开了口,谁的门路都不再管用了。裴二姑娘因为守孝,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今后也只能打消进宫的念头,另寻一户人家嫁过去了。乍一看,裴家似乎损失不算大,但秦伯复还是觉得十分晦气,心里有些庆幸当初没有真正答应过裴家什么,倒白得了一个官职。长女嫁去裴家,实在是有些亏了,但好歹也算是把这个难嫁的女儿嫁出去了。秦伯复心里抱怨之余,倒也没有太过伤心。
薛氏却大哭了一场。若不是为了裴家可能会成为外戚,她又怎会让宝贝大孙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里去?!真真是吃大亏了!早知如此,她当时就不该让秦锦仪赶着急着嫁进裴家门的,哪怕是先定下亲事,明年再迎娶也是一样。那她现在就可以想个借口退婚了。然而秦锦仪眼下已然与裴程拜过堂,只差在没圆房罢了。就算是和离后大归,到底已是嫁过一回的妇人身份了,想要再寻一门好亲事,几乎不可能。她挑剔了几年,竟然给大孙女儿挑了这么一个人家,她心中怎会不悔恨呢?
薛氏痛哭之余,又想起当初是儿子听了裴家人的花言巧语,答应下这门亲事的,便又拉扯着儿子,一边骂一边哭个不停。小薛氏满头大汗地帮忙打圆场,秦伯复心中的怨恨却是越发深了。
他当初是有心答应亲事没错,但并没有让女儿嫁荒亲的打算,只是想先定亲而已。急着让秦锦仪过门,还帮着秦锦仪欺骗裴家的,难道不是母亲薛氏么?!若没有薛氏,秦锦仪哪儿有这么容易把裴家人糊弄过去?如今怎么就成了他的责任了?!
秦家二房也闹起了纷争,叫小薛氏头痛不已。不过秦锦春倒是没有参与进去。她如今有些担心敏顺郡主了,尝试着给东宫递了帖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子妃心情好,又或是太子妃与敏顺郡主和好了的缘故,这一回,秦锦春顺利地拿到了进东宫的许可。她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进宫去了。
敏顺郡主看起来气色还可以,表情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见秦锦春来了,也和气地招呼一声:“许久不见了,你瞧着气色倒好。近来忙着备嫁妆吧?这么长时日没来,可是听说了我们东宫的新闻,特地瞧热闹来了?”
几句话说得秦锦春冷汗都要滴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