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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二房的婆媳俩事先已经商量好了计划。先是许二奶奶寻借口与许大奶奶争吵,等大吵过一架,接下来就由许二太太上场了。因为她是长辈,出面见许大奶奶的话,名义上可以说是劝和,实际上是为了施压。而正在气头上的许大奶奶,早已习惯了轻视二房,防备二房,对这位长辈,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
这正是许家二房婆媳想要的结果。一旦许大奶奶落下了不敬长辈,又排挤二房的罪名,分家之说,就有足够的理由提出来了。
事实证明了她们二人所料不错,许大奶奶果然跳进了她们设好的陷阱。面对前来劝和,却在言语间隐隐透出想要抢夺中馈大权的意图,许大奶奶没有耐得住性子,毫不客气地驳了回去。
二房从来都是依附长房存在的,就算长房的当家人许大老爷辞了官,又中了风,二房也动摇不了他在这个家族的地位。而许大夫人是当家主母,她去世了,理所应当由她的嫡长媳许大奶奶来接手中馈大权。二房本是旁支,怎能妄想执掌这等权柄?!
如今大家都在守孝,没有人做官,二房向来也没什么出息,反倒是长房的许大爷,孝满后就能起复为官,许峥下一科更是必能高中。怎么看,许家长房都应该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二房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跟长房平起平坐?就因为他们的孙子开始正经读书了?先让许嵘考得个举人功名回来再说吧!又或是许二老爷、许二爷先做个品官,好歹要把许大爷比下去?
许大奶奶冷笑着嘲讽了许二太太,并没有太把这位长辈放在眼里。她不知道,这正是许二太太想要的。后者忽然就露出了气愤又悲伤的神色,捏着帕子拭泪道:“我不过是好心来劝和罢了,好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开,非要争执不休?就算我儿媳与你为难,也是因为侄媳你先做错了事。可惜我一片好意,你却不领情!姑奶奶来劝和时,你应得那般爽快,说日后定会好好与我们二房相处,我还信以为真,不成想你只是糊弄姑奶奶而已。背着姑奶奶,你就能当面给我难看,压根儿就没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你这样的妇人,也配做许家的嫡长媳?!许家的列祖列宗只怕都要从坟墓里跳出来了!”
许大奶奶听得目瞪口呆:“婶娘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二太太却继续哽咽着:“大嫂生前总念叨,说娶长媳时,就不该由得大伯子自作主张,还是该从家风清正的书香门第里求聘才对。只看家世,娶得的媳妇品行不佳,只恐后患无穷。我从前只当大嫂是苛求了,如今才知道,她说的都是至理明言!”
许大奶奶气得双眼圆瞪:“婶娘,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你这是骂我品行不端?竟然还拿我婆婆说事儿?!我婆婆还说过你们二房婆媳俩奸诈势利呢!从前我没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婆婆的话真真是至理明言!”
她骂的话有些难听,许二太太顿了一顿,咬咬牙,哭着从屋里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哭骂:“这是哪家的规矩?!做侄媳妇的竟然指着叔婆婆的鼻子骂!我本是一片好心劝和,你与我媳妇争吵,不过是晚辈间的口角,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到了长辈面前,没有再继续放肆的道理。可你竟然连我都骂了……我一把年纪了,再没见过这样的事。你婆婆都不曾这般骂过我,你倒敢这般放肆,还拿大伯子与峥哥儿来压我?我要哭你婆婆去!她怎么走得这样早,把这个家丢给了荒唐无礼的儿媳妇,倒害得老妯娌受苦受气呀~~~”
许二太太就这么一路哭,一路骂,一路诉着苦,一路跑到了供奉许家先人的小祠堂里,许大夫人新立的牌位就在此处。满府里的人都听见了许二太太的话,惊得赶来围观,窃窃私语着,甚至连一墙之隔的邻居家,都被惊动了。街坊邻居们私下交头接耳地,关于许大奶奶的新一波传闻,想必用不了两天就会在附近一带的街区里流传开来了。
许大奶奶再度气得直跳脚。她追上叔婆婆要阻止她,恨不能当场破口大骂,还是许大爷闻讯赶到,把她拦住了:“你还担心自己的名声不够坏么?她好歹是个长辈,你便与她说话客气些又如何?好好的惹她做什么?!就算你心里不把二房当一回事,至少要把面上的礼数做全了,不叫人挑出错来才好。从前你从来没出过这种差错,怎的今日反倒暴躁了呢?!”
许大奶奶愤怒地道:“我是被她们婆媳俩算计了!她们故意说话激怒我来着!”
许大爷叹道:“你明知道她们对你不满已久,早就存心要挑你的刺,为什么还要送上门去?不管有理没理,你冲长辈发了火,就是你的不是。无论谁知道了,都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许大奶奶冷笑:“有本事她们满京城嚷嚷去!我怕什么?!难道我的名声坏了,她们的名声就能好起来?这个家的中馈大权就到她们手里了?做梦去吧!从来只听说长子嫡孙才能继承家业,二房本来就是旁支,想要我把当家主母的位置让出去?她们还不如早些分家出去更快些!”
许大奶奶不知道,许二太太去祠堂哭过一场,回了院子后,二房第三波人马就出现了。这回来的却是许二老爷。他也不去跟侄儿媳妇争吵,反而是去探望了中风在床的兄长许大老爷,一脸的沮丧失意。
他把今日发生的事,挑挑拣拣着告诉了兄长,叹道:“这叫什么事儿呀?我的好哥哥,你若真个嫌弃我们二房了,不如早些说一声,我们二房还不至于死赖着不肯分家,实在没必要让侄儿媳妇用这种法子来赶人。我虽然一辈子不如你出息,好歹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了几十年,就算是在外头做官交友,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你弟媳妇更是没被小辈这般当面打脸过。几十年的脸面都没有了,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许大老爷中风在床,恢复得也不好,如今连说话都有些艰难。他虽然不知道今日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到了许二太太的哭声与诉苦,心里便知道是儿媳的不是。亡妻与儿媳对二房都不太重视,他是清楚的,眼下也暗怨儿媳不会做人。不过,这个大儿媳妇素来就有些糊涂,从前也不是没做过错事。长房还要等到许峥娶妻,才有人能接手内宅事务,如今惟有继续容忍儿媳了,回头他嘱咐儿子好生管教妻子就是了。
分家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许大老爷艰难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不……不能……分家……”
许二老爷闻言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哥哥不肯背负这个恶名,只是自家人何必遮遮掩掩的呢?侄儿与媳妇如今哪里象是要跟我们二房好好过日子的模样?明摆着就是嫌弃我们了。哥哥索性给我一句实话吧,既然你们长房想要分家,那就请姑奶奶来做个见证。将来我们两房就算分了家,也依旧是至亲,常来常往,互敬互助,就象秦家三个房头分了家之后,彼此相处起来反而比未分家时更和睦。也省得天天吵闹不休,人人象是乌鸡眼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虽在一个家里住着,却已成了仇人。过不了几年,就什么情份都剩不下了。”
许大老爷瞪圆了双眼,重复着自己的话:“不……分家……”
“是的,这种事是不能继续下去了。”许二老爷悲伤地道,“那么还是分家吧。我明白哥哥的意思,我这就给姐姐送信去。”
许大老爷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双眼瞪着弟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等许二老爷一走,许大老爷就立刻命人把儿子媳妇叫过来。因为他是中风的状态,本身就言语不便,又太过气愤了,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方才让侍候他的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人给叫过来了。
等弄清楚老父话里的意思,许大爷是惊讶得不得了:“二房疯了不成?!好好的分什么家?分了家,二房又算是什么台面上的人?难不成他们以为有了秦家那门亲,就能得享富贵,一辈子不必指望我们长房了么?!”
许大奶奶冷笑道:“既然他们想要分家,那就分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省得我们长房辛辛苦苦供养他们一家子闲人,还得不到半句好话!”
她反倒是赞成分家的。反正二房没几个有出息的,帮不上许峥什么忙。虽说许氏有意将秦锦容嫁给许嵘,可分家之后,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且不说,就算能成,就凭二房如今对长房的态度,他们难道还能心甘情愿地为长房的前程尽心力?可别让他们得了秦家助力,反过头来逼得他们长房交出大权,让二房鸠占鹊巢才好!
许大奶奶这么一说,许大爷的想法也渐渐倾向于分家了。许大老爷见状气得直捶床板,许大爷却只会安抚他:“父亲别生气,这回实在是二房太过分了。他们未必敢真个分家,兴许只是想要吓一吓我们罢了。若我们让了步,日后他们定会得寸进尺的。倒不如就顺着他们的口风,答应分家之事。横竖姑奶奶会来阻止,他们成不了事的!”
许大老爷气得都快要翻白眼了。儿子怎么就这么蠢?!
许家长房与二房分别给许氏送了信,分家一事,似乎真的有了苗头。得到消息的许岫脸色大变,连忙找上了兄长许峥:“哥哥,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