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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向许家长房提亲,令他家所有听说消息的亲友都大吃了一惊。
桂家眼下无疑是朝中新贵,无论是太上皇,还是新君,都十分器重桂侍郎。至于桂二公子,哪怕他如今远不如三年前意气风发,有一种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的感觉,还变得无心向上,但他的家世、才华、容貌、风度都摆在这里。他年轻丧妻,所有人都为他惋惜。得知他有可能要续弦,很多人都在关注。而此时此刻,当他们听说他续弦的对象是许家的嫡长孙女,大家都惊呆了。
倘若是在两年前,许家的家世倒也配得上桂家。在士林中名声不太好听,也不打紧,反正桂二公子只是要续弦而已,又不是正经娶元配。可现在?许大老爷丢官又中风,许家长房更是接连出丑闻,如今几乎已经成了京城里有名的笑话!这等人家的女儿,又怎么配得上桂家的芝兰玉树?
哪怕是许家二房,名声也比许家长房强得多呀!
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或是桂家人觉得儿子是在娶填房,所以对儿媳的家世要求不必太高?他们纷纷前去劝说桂夫人,然而桂夫人却告诉他们:桂二公子要续娶的就是许家长房的嫡长孙女没错,除了她,桂二公子不会再同意别的人选了。
桂家人虽然也对许家长房的名声很不满,但撇除许大老爷在仕途上的污点,以及许大奶奶闹的那些笑话以外,许家长房在别的地方,倒也没有太大的岔子。许岫的同胞兄长许峥,也是有才华有教养的青年才俊,还与鲁中书香世家结为姻亲。许岫本人的教养似乎还不错,只要姑娘温柔贤淑,家世都是次要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桂二公子看中了这个人选。他能答应续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人选就不必太挑剔了吧?要紧的是让他赶紧续娶一个妻子,往后身边有人侍候不说,后嗣也有望了。反正这世上很难会再有一个女子超过已逝的桂二奶奶,桂家人也不打算让任何人彻底取代桂二奶奶的位置。新的桂二奶奶只需要尽到她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的责任就够了,用不着更多的东西来锦上添花。
桂家的亲友对此只能感叹万分,虽然心中不看好,但也没有再劝桂家人什么。至于许家长房,当桂夫人上门提亲的时候,许大爷本来还想要摆一摆架子,表示一下矜持,以证明自家也是书香名门,不会轻易将女儿嫁人为填房,只是看在男方优秀以及诚意十足的份上,方才松口的,然而许大奶奶却破坏了丈夫的盘算,她盼着这一天已经许久了,立刻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婚事。
许大爷愣了一愣,无奈地改了口风,委婉的表示,他们听说桂二公子的优秀已经很长时间了,如今有望能得此佳婿,实在不胜荣幸。
企图稍稍挽回一点脸面。
桂夫人本来就没觉得许家长房还有什么脸面,看到许大奶奶心急火燎地应下亲事,她丝毫没感到惊讶,很平静地放下了信物,讨要了庚帖,便告辞了。
没两日功夫,桂家就已经对好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确认并无相克的地方,即使称不是天作之合,但也是能和睦相处的,便正式与许家长房定下了婚约。
快得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许氏听说消息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桂家?哪个桂家?吏部侍郎?这倒也罢了。难道先前他们想要说的就是这一家?那外头的人怎么还说这门亲事定得太快呢?他们前前后后不是已经议了好几个月的亲了么?!”
姚氏嗤笑了一声:“夫人记错了,这个桂家应该不是先前许大奶奶说的那家人。这一个桂家,听说那位桂二公子是在元宵灯会上初见许大姑娘,两天后就让母亲上门提亲去了,想必是一见钟情吧?怎么可能会已经议了几个月的亲呢?也不知道许大奶奶当初到底是吹牛,还是那门亲事已经吹了,许大奶奶却不敢跟您提。反正许家长房的人已经好些天没来给您请安了,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许氏听得板起了脸,一边咳嗽着,一边说:“不管是什么时候开始议的亲,只要是正经定下了亲事,又是正经官宦人家就行。他们说那位桂二公子是翰林院编修?又是侍郎之子,这般青年才俊,倒也配得上岫姐儿。”
姚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夫人这话在家里说说便罢了,到了外头可别在人前提起,要叫人笑话的!这哪里是人家桂二公子配得上岫姐儿呀?岫姐儿能攀上这门亲,就是她家祖上烧了高香了!桂家如今在朝廷上可是风头正盛呢,桂二公子又是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哪怕是娶填房,配岫姐儿也是绰绰有余的!听说许大奶奶听到桂夫人上门提亲,人家话都还没说完,就巴巴儿地立刻答应下来了呢,那副上赶着嫁女儿的谄媚样,连桂夫人见了,都愣了好一阵子!”
许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说什么?娶填房?!你说那桂二向岫姐儿提亲,是娶的填房?!”
姚氏瞥了婆婆一眼:“当然是填房呀,世人谁不知道桂二公子三年前妻子亡故,他是守足了三年孝方才松口说要续弦的,京城上下的人都道他是个痴情种子呢。能嫁给这样的痴情君子为妻,也是岫姐儿的造化了!”
许氏的脸都涨红了。
居然是填房!
当初许大奶奶是怎么答应她的?不是说好了,绝不会把女儿嫁人做填房继室的么?!怎么她就……
许氏咬了咬牙,忍住再次吐血的冲动,对姚氏道:“你打发个人去许家长房,将峥哥儿的父亲叫过来,我有话问他。”这种事,不能吩咐丫头一声就算了。近来她也算看明白了,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根本无法抵抗姚氏,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倒向了姚氏。她有所吩咐,还不如直接跟姚氏说的好。至于是叫许大爷来,而不是叫许大奶奶,是因为许氏已经无法再相信这个侄媳妇了。
姚氏笑笑说:“夫人请许大爷来做什么?亲事都已经定下了,改不得的,总不能叫外头的人再次笑话许家,又要毁婚背约了吧?”
许氏死死咽下了一口血。许峥婚事顺利完成,姚氏此时再说一个“又”字,分明就是在影射她当年背约毁婚,放弃了与秦柏的婚约,到头来却让许家陷入了更大的绝境,不得已再次寻求联姻,结果却只能改而嫁给了秦松。许氏知道这是自己做错了的是,哪怕是自家晚辈们因此有非议,她也只能死忍。
她板着脸瞪着姚氏,半晌才道:“你把人叫过来就好!岫姐儿亲事定得这样急,我不放心,怎么也要问清楚的。这与你并不相干,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姚氏冷哼了一声,她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想看笑话罢了。许岫当年还妄想给她做儿媳呢,如今怎样?就算桂家是侍郎府又如何?填房就是填房,还真以为嫁进了桂家,许家长房就能扬眉吐气了么?!
姚氏最终还是答应了,让许大爷过来见许氏。为此她还特地到丈夫秦仲海面前诉了一大通苦,表示婆婆总是抱怨她许多话,说她刻薄,其实她根本就没干过那回事,也没有阻止婆婆见许家的人,云云。
秦仲海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理会,拿些好话把姚氏哄住了就罢。反正如今姚氏把心思都放在防备婆婆上了,对家中中馈大权不再关心,也不听底下人的谗言,跟儿媳争权夺利,仿佛只要许家倒霉,许氏心情不佳,她就心情顺畅了一般,可省大事儿了!儿媳余心兰如今已经基本掌握住了中馈大权,家里的刺头儿也都收服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完成权力过渡。姚氏自个儿还没醒觉呢,几个曾经重用过的陪房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她也没心情理会。
既然妻子这般好说话,秦仲海当然不介意让她继续看许家的笑话。
许大爷并不是独自过来见许氏的。许氏没打算叫许大奶奶来,可许大奶奶又怎会放心让丈夫一个人来见姑太太?万一许氏又把许大爷说服了,做出违逆她心意的事可怎么办?桂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许岫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夫家了,他们总不能还指望许氏去!
许氏与娘家侄儿侄媳的这一场会面,自然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许大爷夫妻都不肯放弃桂家这样的好姻亲,许大爷甚至还说:“如今与吏部侍郎做了亲家,侄儿起复之事便有了指望,怎能在这时候无故翻脸背约,得罪了吏部侍郎?填房也没什么不好的,元配并未留下子嗣。女婿无论人品才学、容貌风度,都是上上之选。岫姐儿嫁过去,跟元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填房就是填房!更何况桂二公子的元配,娘家就与桂家是近邻,至今还常来常往。许岫嫁过去,这一世便要在元配面前弯下腰来,许家也要在桂二奶奶的娘家人面前弯下腰去。这样的亲事,有什么好?!
看到许大爷与许大奶奶那副懵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的模样,许氏喉咙里的那口血,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