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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离一连串的问题,让阿烈越发地沉默了起来。
这个问题不只困扰着莫不离,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自从去年以来,这些无解之事便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先是秦六娘跑去白云观静修。那个地方看似平静,实则却是龙潭虎穴,他们的人根本不能太靠近,原想以内线将人引出来,却不想那一晚上京地动,秦六娘没引出来,他们的人却是全军覆没。而从那以后,他们从上京收到的消息就再也没完整过。
紧接着,五十里埔那一局,他们又是全军覆没,灰发女宗师的出现让他们确定,阿烹这条消息线已经被人盯上了,而断尾求生之后,青州那里便完全地没了音信。
秦六娘这半年来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因为在原本的打算中,“双禾之罪”已足够将秦氏从大陈抹去,他们也就没想过再留什么后手,而意外的是,就连双禾之罪,亦是未成。
“那个人,始终不曾再给我们传过信么?”莫不离问道,冰冷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着阿烈。
阿烈平板的眉眼间无一丝情续,说道:“是,先生。上回先生给那人写的亲笔信,那人也不曾回过。”
莫不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秦六娘身边必有助力,那人却也机警。”
“先生高见。”阿烈平平语道,眉间含着一抹深思:“我亦以为,那人是出于谨慎才不回信。再往下猜测,先生请那人出手之事,必已事败。或许正是因为事败,那人才察觉到秦六娘的不凡,于是按兵不动。”
说到这里时,他眉间的深思已然淡去,换上了以往的平静神情,续道:“也正因如此,我等大计却是得成。此人之谨慎,堪称大智。”
莫不离“唔”了一声,看着铺满窗前的月华,语声寂寂:“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对秦六娘之事,仍旧一无所知。”
房间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只要话题一触及此事,沉默便会笼罩于二人身上。而阿烹那条消息线的最终断绝,亦令这种沉默越发地压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阿烈首先开了口。
“先生恕罪,此事我夙夜思之,只得出了一个不能说是推断的推断,也许称之为猜测更确切。”他的语速很慢,双眉在中间拧出了一个字“川”字,语声低沉:“我猜测,秦六娘身上的这些事情,会不会与东陵野老有关?”
“此话怎讲?”莫不离抬起头,两个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黑洞,深不见底。
阿烈一面思索着,一面说道:“先生可还记得,紫微斗数初初现世时,是在何处?”
莫不离闻言微微一怔,数息后,他身上的气息陡然冰冷:“是连云镇。”冷润的语声如同坚冰,直刺人心,却也让阿烈更多了几分底气。
“是的,先生,正是连云镇,那个时候,秦六娘便在连云田庄。而巧的是,几乎便在紫微斗数现世的同一时间,阿豆便失踪了,紧接着郑大也失了踪,我们布下的人手一下子损了两个,至今搜寻无果。而秦六娘身边的阿福夫妻,则在此事不久后葬身火海。再往后,桃木涧高翎失手,我们在连云的布局,子子旁落。”
不说还不觉得如何,如今被阿烈这样一一列举,莫不离的神情罕见地变得凝重起来。
“你继续说。”他说道,语声越加冰冷。
“是,先生,”阿烈应了一声,续道:“桃木涧之后,秦府中也接连收到坏消息:秦二郎名声得保、秦氏开了族学、秦世芳的药也不得不暂停。紧接着,秦六娘躲去白云观、壶关窑莫名其妙地到了大皇子手里,直到最后,五十里埔失手。”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是森然如铁:“巧合的是,便在我们不断失手的同时,紫微斗数却是自连云而始,一路名声大振,直至在上京成为术数传奇,达到了其声望的顶峰。而随后,垣楼却突然关张了,而其关张之时,恰巧正是我等五十里埔失手之夜。从那一夜之后,紫微斗数骤然消失,东陵野老失踪,我们失去了阿烹这条线。从那以后,无论是东陵野老还是青州的消息,两者皆是……戛然而止。”
他的语声在此处陡然中断,留下了一阵意味深长的空白。
莫不离站起身来,行至了一旁的琴案。
案上的朱漆琴已然补齐了弦,那浓艳如火的一片灼烈在夜色中兀自燃烧着,连空气中都似是响起了“哔剥”之声。
“铮”冰弦轻振,莫不离以一指勾起丝弦,面上亦勾起了一抹淡笑,回首看向阿烈道:“阿烈,你终于成长为了真正的谋士。”
他一面说话,一面又是屈指一弹,那丝弦再度“铮”地响了一下,余音如水波散开,似是划开了这满室的寂静。
“就从紫微斗数往下查吧。”莫不离说道,面上的淡笑半点未减,“如今的青州,应当已经没有眼睛盯着看了。秦六娘的身后如果真有人,这人的注意力此时应该放在了大都,我们正好乘虚而入。”
“先生高见。”阿烈躬身说道,复又问:“那秦六娘的身份,要不要现在就揭开?”
“不可。”莫不离断然语道,神情很是肃杀:“此事吾久已谋划,绝不可功亏一篑,仍旧按原计划行事。”
阿烈叉手应是。
莫不离沉吟了一会,复又道:“清凉殿那里,我看就不必临时安排人手了。”
“的确无此必要。”阿烈说道,上前一步压低了语声道:“半个时辰前我收到了消息,陛下似有意加快册封进程,诏书已经传予了卢士纶。最迟三日,秦六娘的公主名份,便将尘埃落定。”
“甚好。”莫不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她自己送上门来,我心甚悦,便叫她先快快活活地做一阵子公主罢。”
他说着已是“呵呵”笑了起来,冷润的笑声中满是森寒:“待吾等查明一切,总能扒下她这层假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