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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气,秦素闭了闭眼睛,似是要将方才那一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复又张开眸子看向身后,语声忽尔变得甜腻起来,眸光亦带着些许柔情:“既是今日博了郎君一笑,我想再请郎君帮个忙,想必郎君亦不会拒绝,是也不是?”
“好。”李玄度答得十分干脆,深邃的眼眸凝向她的眸中,似是在寻找他在她眼里的影子。
秦素回视于他,自袖中取出一只锦囊,向他的眼前晃了晃:“烦请郎君派个人,将这锦囊交予那个叫阿鬼的小郎,再传句话,叫他将我方才给的那包东西,挪进这只锦囊里去。”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复又淡声说道:“郎君可莫要说不识得阿鬼,我今日的一举一动,想必尽在郎君的眼中,故,此事请郎君帮忙,应是不难的。”
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几乎就在李玄度的眼皮子底下,秦素不相信他一点不知道。
“确实不难。”李玄度果然并未否认,长臂轻舒,便接了锦囊在手,上下端详两眼,又掂了两下,却发现那囊中竟空无一物,他便看向了秦素,眸中微含了些笑意:“阿素,这锦囊……我是不是见过?”
秦素立时正色摇头:“并无,郎君一定是记错了。”
李玄度看了她一眼,眸中微光闪烁,却亦是正色点头:“确实,我记错了。这锦囊与地动那一夜阿素请我食糖的锦囊,并无半分相像。”
“正是如此。”秦素肃然语道,语罢一拂衣袖,离开窗边,坐回了座椅中。
这话她说得一点不亏心。
诚然,这锦囊确实便是她从阿谷那里搜来的,不过,这里头却没装着那掺了迷药糖果,可不就是两回事儿?
秦素眉眼不动,心底的念头转个不息。
将这锦囊交予阿鬼,也是她临时想起来的主意。
方才说到了高翎,她忽然便发觉,她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阿妥亲手缝制的那个布囊。
方才她将迷药交予阿鬼时,用的还是阿妥递进来的那只布囊。如今想想,阿妥的针线活计,最好不要出现在林二郎的身边,以免惹来不必要的,所以,秦素便将一直留着的阿谷生前佩戴的锦囊,拿了出来。
她隐约地希望着,“那个人”能够疑到自己的身上来。
这只原本系在阿谷的身上、据说还是那个“银面女”给的香囊,最后却出现在了林二郎的手上,秦素相信,“那个人”一定会起疑。
如果能诱得“那个人”出手便好了。
秦素暗自盘算着,对自己的谋划含了一丝期待。
以前的她只能缩在人后,悄悄地破解一个个困局。而现在她却有了一个绝强的助力——李玄度。
有这个大唐权贵在背后撑着,秦素便有了最大的退路。如今的她,反倒期待着“那个人”出手。
只有对方出手,她才有机会顺藤摸瓜,查出源头来。
念头转至此处时,秦素身上的气息便冷了下来,神情却极是淡然。
李玄度看着她,眸中笑意渐浓,微微摇了摇头,便向外唤了一声“来人”。
他话音方落,便见门扇开启,那个叫阿雾的美貌使女走了进来,躬身柔语:“主公有何吩咐?”
李玄度将锦囊搁置于凭几上,将秦素所言转述了一遍。
秦素便在旁补充道:“只消说吴六即可,他一听便知。”
这是她与阿鬼他们约好的暗号,听此二字,阿鬼便会知道这是秦素送去的东西,必会依言处置。
阿雾沉默地躬身一礼,拿过锦囊便退了下去。
秦素此时的神情已变得十分安然。
已经托付给李玄度的那三件事,她只能坐等消息回来,倒是壶关窑那里,需得小心就对。
她微微敛眉,看向案上的素青茶盏。
那一刻,她的眼前似又浮现出了壶关城那晚的画面,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回转于脑海,让她的神情渐渐变冷。
她执起茶盏,握于掌中。
盏中的茶水已然凉透了,一股淡淡的冷意,顺着手指漫卷而上,却又被窗外拂来的夏日热风,悄然拂去。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李玄度琴弦般的语声传来,将秦素的心绪拉转了回到了此刻。
她抬头看了看凭几上的刻漏,微微颔首:“确实不早了。”说着已是起了身,含笑看向他问:“郎君打算如何送我离开?”
何鹰此刻一定还在找她,离开飘香茶馆容易,离开这条街,却一定是不容易的。
薛府侍卫可没那么好糊弄。
李玄度却并不着急,只上前推开了雅间的门,当先往楼下走去。
秦素随在他的身后来到了后院,却见那后院的院门开启着,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便停在门前,刚好将院门堵了个严实。
“上车罢。”李玄度微侧了身子说道。
秦素不复多言,上车坐好,便见李玄度立于车外,那寂然的眸光似含了些温度,落在她的身上,温声道:“我叫人引开他们,你便坐了这车出城罢。”
秦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她很怀疑这人会派人跟着她,寻到那秘径的出口。
李玄度眸光微动,忽尔便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向她的脑门儿上轻戳了一记,眸中笑意点点:“小小年纪,莫要总是这般老成。放心,车会停在官道左近,不会坏了阿素的事的。”
秦素愕然,不自觉地抬手去摸额头。
便在这个瞬间,车门已然合拢,她甚至都未来得及看清那车夫的高矮胖瘦,马车便动了起来。
直到那一刻,秦素才终于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
这都是什么怪毛病,一个两个的,叫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秦彦婉爱敲妹妹们的丫髻也就罢了,没想到看起来一脸死气的李玄度,居然也有这种爱好。
她用力揉搓了一会额头,复又放下手来,侧耳听着车外的情形。
市声渐渐喧嚣,偶尔一阵风拂进车窗,携来干燥的盛夏的气息。马车略略倾斜了一个角度,复又摆正。
秦素知晓,车子已然驶离了那条细巷。
她向后靠坐于车壁板旁,阖目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