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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厌二十一年来鲜少有过后悔,为数不多的后悔,都和姜卿有关。
比如后悔中箭那日为了试探姜卿闭着眼装作昏迷,却听到了她那句令他心口发烫又酸涩的“阿厌”。
又比如后悔当初答应姜卿合作,却反悔想把她带回皇城关起来、藏起来,最后又让她落到了楚戎手里。
快马加鞭赶回皇城,紧接着秘密带姜卿进宫。
姜卿整日昏沉,楚厌请了好几个太医来看,却说这技艺邪门又精湛,非正派医术可解。
楚厌只好又派人去抓曾在姜卿施针的郎中。
只能等待。
姜卿每日醒来,都只能见到楚厌,那满身的冰雪消融,留下回春的暖意。
“春岚呢?”
姜卿推了推眼前的药,并不想喝。
“被你的暗卫带走了。”
“摄政王如今每日都留在我这儿,不怕楚将军哪日闯进皇宫,把你就地斩杀?”
长宁公主已死,她不再自称本宫。
“公主还是把药喝了为好。”
楚厌现在已不会因为姜卿的讥讽就和她置气。
看着姜卿因病痛难耐,他的心像刀割一样疼。
这药治标不治本,只能让姜卿精神气好些,少睡些。
她屏着气把那碗黑漆漆的麻药喝完,皱着眉时才有了些十七岁的模样。
“摄政王。”
“嗯?”
“楚将军兵权在手,如今镇守边疆战果斐然,马上要班师回朝。”
“若是他和你抢夺皇位,你当如何?”
“我并未想过当皇帝。”
“但是你有堪比皇帝的权力。”
楚厌漂亮的桃花眼垂下,望着那碗被喝干净的药碗。
“他要,给他便是。”
楚厌终于在姜卿面前撕下伪装,露出的笑容邪佞而狂妄。
“只要他拿得动,拿得稳。”
“我便给他。”
他冰凉而有着粗茧的手碰到姜卿的手腕。
“而我想要的,已经抢到了。”
哪怕楚厌的手带着凉意,姜卿都觉得自己几欲被烫伤。
她呆坐在那里没动也没有回应,楚厌眼里原先流转的光又暗下去。
无妨的,姜卿只是病了。
他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攥紧姜卿的手,整个人坐到床榻边把姜卿抱进怀里。
唇瓣贴近她的耳廓,喃喃道:“长宁,如今前朝公主身份已死,而你又被我带回皇宫关着,你说,你是不是只能是我的了?”
姜卿回过神来,才发觉楚厌又走偏了。
“阿厌。”
她很认真的在叫他,却不知楚厌听到这个名字脸色蓦地一变。
牙齿终于咬上姜卿的唇瓣,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
“不许这么叫我。”
姜卿有些懵,反应不过来时已经被夺走了呼吸。
她想反抗,脑子里却是沉沉的,像有浆糊在里面。
手无力地攀附楚厌的衣襟,弄得凌乱。
“真想把楚戎杀了。”
姜卿这才用力拽了拽他,“别。”
楚厌红着眼低头去注视姜卿,大掌又箍上她的脖颈。
“你不想他死?”
姜卿眼神偏了偏,她也不曾想到楚戎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她来到的时间线,可以说是气运之子出场前的前情提要,也因此楚厌身上会有堪比气运之子的金光。
他要替楚戎做那些不仁不义之事,再被他拉下朝廷,而楚戎最终坐拥权力称王,成为名正言顺的一代明君。
姜卿抿唇,“他不能死。”
“你在意他?”
“长宁...姜卿,你在意他。”
楚厌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又骤然松开。
他很少去唤姜卿的名字,说的时候都是僵硬吐字。
姜卿没法和他解释,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干巴巴说了一句“没有”。
楚厌又陷入那种疯魔的状态里,死死抵着姜卿的额头,笑得失神。
“我不问了,姜卿,你也在意在意我吧,好么?”
在意他,垂怜他,给他一点爱。
姜卿手抚上他抓着她脖子的手,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的回答。
“我一直在这里,楚厌,你怎么了?”
她直觉楚厌的状态有些奇怪,从那日在山崖中段的平坡上就可见端倪,却无从寻觅。
楚厌却不答,又颤抖着去吻她的唇。
没人教过他爱。
但他笃定他爱着姜卿。
若是姜卿不给,那他就自己要。
他杀过很多人,杀过她的血亲,他罪孽深重。
但姜卿自己说过他不欠她的命了,不是吗?
那些阻碍他们的血海深仇,不论姜卿是骗他虚与委蛇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好。
他都当真。
“姜卿...姜卿....”
他喃喃唤着姜卿的名字,把她吻得晕眩,气息沉重。
直到病发又昏昏沉沉晕过去,楚厌才松开她,把她放回床榻上。
楚厌微微吐息,转瞬间又恢复那般冷漠得风雨欲来的模样,起身出了姜卿的内室。
他把姜卿藏在了潜龙殿。
“见过摄政王。”
是杜山。
“把林绍放了。”
“是。”
那天姜卿在林绍和左右丞相见证下被楚厌杀死,翌日楚厌下朝后便把收集来的证据下旨把林绍抓了起来。
但没动他。
林绍虽说确实迂腐保皇,但也没酿成什么大错。
只不过为了震慑朝野他还是把他关进大牢。
“楚戎的腿废了么?”
“回摄政王,楚将军从边疆带回的郎中技艺非常,把我们的毒遏制住了。”
“他还能站起来?”
杜山头更低了些。
“大抵是的。”
楚厌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没再问话,摆了摆手让杜山离开。
又从袖中取出手帕捂住口沉闷咳嗽。
一丝黑血留在了手帕上。
比起他回击的大礼,楚戎给他下的毒也是猛烈。
他又想起幼时他躲在讲堂外的窗户边下偷听夫子讲课。
因为太过认真没注意躲藏被那些纨绔皇族发现。
他们趁着夫子回房休息,把他抓住狠狠折磨。
他记得当时有个皇子拿着笔杆嘴里笑得贱兮兮地说着:“既然你那么喜欢偷看,那就再也别看了!”
那根细长笔杆就直直朝他眼珠刺来,而他被其他人禁锢根本无力挣扎。
楚戎就是这个时候伸手替他挡住了笔杆。
“做事别做太过分。”
不管楚戎是为了楚府的脸面,还是单纯想帮楚厌,他那一刻都感激。
所以若是楚戎想要这天下,这皇位,他可以给。
就当还他当年的恩情。
那日宫变,楚厌拿着佩剑一剑刺穿当年那个皇子的左眼。
利刃穿透脑仁,前半截剑身被鲜艳的血色和零星带出的脑花染脏,又流入血槽。
瘆人的血滴流入血槽,再添一分煞气。
“既然你那么喜欢捅别人的眼睛,那就让你也试试。”
“疼吗?”
被捅穿脑袋的皇子那一刻还未气绝,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害怕。
下一剑刺入了右眼。
皇子的身躯终是完完全全软下去。
“疼吗?”
阎罗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厌的靴子踩上那人的头颅。
“可惜了,你再也看不到,也说不了话了。”
那一刻他切切实实想到了楚戎,不知道他的大哥会不会后悔当年救下他?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楚戎因为楚维峰被他做成人彘后心态生变,只想杀了楚厌替父报仇。
身边隐藏的暗卫突然出现在身侧,单膝跪地汇报:“见过摄政王,郎中已被控制,不日便可带进皇宫。”
楚厌带着寒意的身形伫立在原地。
“喂过毒药便带进来。”
“是。”